第57章
  就如同一条狗感染了疯病,把它放回村子,它又去咬别的鸡鸭猫狗,如此过去一段时间,整座村子的牲畜都会染上疯病。
  他们本来想找陆大哥做那第一条疯狗,被他给逃了,于是冯大哥就成了替代品,而玄烛,就是亲手喂他吃下毒苹果的那个人。
  她是大祭司,狐族的人本能的对她信任,这样的人要是想做点什么手脚,不过是勾勾指头的事。
  可是,玄烛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换句话说,这条行动链的末端,究竟牵在谁的手里?
  晏星河看向密室对面的第二道出口。
  这个地方,恐怕就和当初百花杀的主人用来对付狐族的刑室一样,地下一层,地上还有一层。
  只要走上去看看,一切全都会浮出水面了。
  第35章
  他们走的这段路像一个个密室连起来的串,每个密室的分工都井然有序。
  来到第三个密室的门口,楚遥知徘徊两步,停在了外面,“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吧。”
  前面两个密室对他的打击太重了,要是等会儿再看见点儿更炸裂的,他可能真的会承受不住。
  晏星河点点头,“那你不要乱跑,我们速去速回,探清楚里面的东西了再过来接你。”
  第三间密室比前面任何一间都要宽,中间是一条直通对面的过道,像蝴蝶的脊背,巨大的蝶翅向两边铺展开,用铁栅栏圈起来一座座小型囚牢。
  晏星河看了一圈,里面空荡荡的,像密密麻麻闲置的蜂房,没有关活人或者狐狸,应该是上一批已经被处置完了,下一批还没有送进来。
  森寒的栏杆像野兽的铁齿,晏星河一路走一路看,不少牢房里面有挣扎的抓痕和血迹,血腥味蔓延一路,走到哪儿都被这股气味包裹,像是从砖缝里渗出来的。
  他感到有点压抑,重重呼出一口气,刑子衿拍了拍他的肩,指着对面出口那扇石门,“那边,老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晏星河嗯了声,按住佩剑径直往对面走,经过牢房中间一条岔路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看看对面又看看这边,“为什么这里多出来一条路?”
  整个牢房都是对称设计,只有这条狭窄的小路,对面没有。
  刑子衿探出脑袋瞅了两眼,小路尽头乌漆麻黑的,是个拱形的铁门,上面开了一扇木棍似的细窗户,怪吓人,像童谣里面那种关着恶鬼的洞窟,“谁知道呢这鬼地方,妈的,到处都是血。哎呀老大你就别管了,那地方看着就不是个好的,指不定镇着什么妖魔鬼怪,咱们偷摸的进来探路,就别到处跑多生什么事儿了吧?走走走。”
  他说着,扯了对方一下。
  晏星河躲开了,用力按住腰上的剑,一步一步朝那边走过去,“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啊——”刑子衿欲哭无泪,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的石门,缀在后面跟了上来。
  这扇铁门,真的很眼熟。
  可是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
  晏星河闭了闭眼,努力回想,忽然见到一线光亮。
  四面八方都是一成不变的黑,只有那横指大小的一点空隙,包揽了少年眼中所有的风景。
  他将眼睛贴在上面用力的看,目光所及只有成片的囚牢,那些让他害怕的剑修在里面走来走去,关起来的犯人或死气沉沉,或歇斯底里。
  晏星河猛地睁开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视角是从里面往外面看的。
  “老大,这铁门没有钥匙孔,有个机关扣着……啥跟啥啊这是,没见过,我看我们还是……”刑子衿蹲在铁门底下,一见锁墙上那个看起来很难搞的八卦盘,立即就叫了起来。
  他随手拨弄几下,那八卦盘分里外三层,跟着他手上的动作打起了转。
  捣鼓那两下没弄开,越拨越乱,他站了起来,对着晏星河耳朵叽叽喳喳又想走。
  晏星河附身观察了一会儿。
  这东西中间是个阴阳相嵌的太极图,第一层指向四个方位,代表四象,第二层由四象衍生出八卦,最后一层直接变成了八八六十四卦。
  随便动哪一层,其他两层的卦象都会跟着动,斗转星移一般,看一眼都觉得眼花缭乱。
  晏星河猛地站了起来,揉揉额角,他觉得眼睛有点晕,“打得开。”
  藏这么严实,他更要进去看看了。
  “啊?”刑子衿震惊了,“老大,你连这玩意儿都会解?”
  “不会。”晏星河随口应了声,活动一下手腕。
  下一秒,刑子衿就知道他那句“打得开”,和自己脑子里想的“打得开”,不是一个“开”法。
  晏星河一拳砸在了八卦盘上。
  盘表背后设下的禁制飞速转了起来,一层金光罩在门板表面,像无懈可击的金刚石。
  他一拳砸下去,表盘上就滋啦一声爆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金光罩跟着闪了闪。
  抬起来时手指烧红了一片,晏星河浑然不觉,接连几个拳头下去,火花星子越滋越大,天上地下到处飞溅,刺啦乱叫的动静像个被揍得扯着嗓子嚎的人。
  八卦盘上留下几个错落的血印子,刑子衿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
  晏星河没管,低着头魔怔一样,一拳一拳跟这个仪表盘过不去,好像上辈子和这玩意儿有仇,今天碰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大,老大,你行了!手不要了?别砸了!”
  刑子衿要崩溃了,对方发起疯来就跟那长了角到处乱撞的疯牛一样,十条绳子都拉不回来。
  他拦了几下,脸颊挨了一肘子,眼前一花,捂着脸往后面退开。
  去他妈的,谁爱发疯谁发吧。
  几十记重拳之后,晏星河收了手,刑子衿远远的躲在后面,看了眼对方身侧蜷起来的右手,四根指头都成红得差不多快焦了,往底下滴着血。
  他心想,不疯了?
  然后就看见晏星河两根手指抵在铁门上,轻轻一敲,表面那层护体金光尽成碎片,铁门像个被打傻的大汉,轰隆一声,整扇朝后面倒了下去。
  “……”
  刑子衿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好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规则都是拿来下菜的。
  晏星河活动了一下手指,呼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浊气,低头踏了进去。
  那里面没关押什么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和外面一样,是一间牢房。
  只不过这牢房更特殊一点,没有窗户,四壁的灰砖上刻有符咒,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正对铁门那面墙扣着几条垂下来的锁链,绘有一圈血涂的印记,时隔太久蒙了一层灰,只能隐约窥见几片断断续续的形状。
  晏星河抬袖一挥,夹杂着霜雪的冷风卷过去,墙上积攒多年的灰尘扑簌簌抖落,露出上面完整的图案。
  是个血红色的圈,里面开着偌大一朵昙花,和之前他抓住的那个剑修,剑鞘上纹的昙花一模一样。
  晏星河看了一会儿,目光往下面移。
  靠近墙根的地方,还有无数凌乱的抓痕,错落杂乱,有深有浅,浅的已经变得模糊了,深的却糊着血,一根一根,像是想是要把整面墙挠穿了去。
  晏星河摸了一下垂到地面的锁链,手上的血滴到巨大的链子上,好像要和上面凝固的血迹融到一起,然而只是平静的滑了下去,那中间终究隔着不可追溯的陈年。
  他扭过头,眯眼看了一会儿,拂了拂墙面上一道深刻的抓痕,从里面捏出来一根断掉的野兽指甲。
  “这地方看着也是个囚房,这些瓶瓶罐罐干嘛用的?难道他们一边打人一边还要给犯人上药?这水池又是干啥的——咦,水都臭了,一股腐烂的药味儿。”
  刑子衿溜溜达达的转了一圈,扒拉两下墙上挂着的链子,“他们干嘛在牢房里面再开一间牢房?难不成是用来关押什么重量级的凶兽?”
  “不是凶兽……关的是一个小孩。”晏星河拿手帕把那只指甲小心的包了起来,揣回胸口,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上去,我要宰了他们。”
  五年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苏刹看到百花杀的刑房会发疯。
  “诶诶诶,”刑子衿赶紧追了上去,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对方身上喷出来一股煞气,“他们能搞出来这么大动作,肯定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哪个有名有姓的宗门,真打起来了咱们占不到好。你别这样老大,别冲动,现在听我的好吗?先上去搬救兵,找人帮忙,这事儿不是我们两个人四只拳头能解决的。”
  一前一后转出了小路,他根本拦不住人,一抬头,石门那边突然发出闷响,缓缓朝旁边打开一道缝隙。
  刑子衿,“!!!”
  真是日了狗了。
  晏星河眉目一沉,握住剑柄朝石门走过去。
  刑子衿吓得要跳起来了,抓着他一只胳膊扭头就跑,“老大你冷静一点,就算你自个儿不怕伤不怕死,你想想在外面等我们那只男狐狸啊!你把人家也连累死了怎么好?我求求你了,快点冷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