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萧鸢现在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一定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是怎么从溧阳被弄到了这个地方,苏钦和唐柘和程阁主到底是什么关系,萧鸢已经没心思再想了。
  趁着程阁主可能还没有追上来,萧鸢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撑起这具脆弱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跑了那么远,最终终于坚持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冬天寒风有些刺骨,萧鸢身上的衣服又被血水和泥水打得湿透,风吹在身上寒意更甚。萧鸢打了个哆嗦,颤抖着手紧了紧衣带。
  周围什么都没有,萧鸢越看越像岚山镇。但由于现在眼睛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不清,萧鸢不清楚,周身剧烈的疼痛和寒意第一次让她感觉自己已经无限接近死亡。
  她的身子无意识地向后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
  阿姐萧鸢无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她好像看见那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温柔女子的身影,听见她唤自己的声音。
  姐姐萧鸢又低声唤了一句,似乎是因为喉咙流了血,又干涩疼痛得厉害,后面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几乎是在小声嘟囔。
  轻风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萧鸢只觉得她的语调有些熟悉,可又听不清,耳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堵墙,音色都几乎扭曲变形。
  终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鸢再一次幽幽转醒,这次,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家客栈房间的屋顶。
  身上的疼痛没有明显的好转,但是不再像原来那样深入骨髓。夜色已经很深了,眼前的一切萧鸢看不真切。她微微抬了抬自己的右手,发现有重量。
  自己的手里还牢牢握着金凤扇。
  她缓缓转过头,身旁的桌子上点着烛火,坐着一个正在读书的人。她一手支着头,发间簪着几支褐色的簪子,松松垮垮地把头发束起来。烛火散落在她的眼睫和碎发上。
  萧鸢眯起眼睛,费力地想要看清眼前这个女子的模样,女子发觉她醒了,放下书:你还好么?
  萧鸢轻轻点点头。
  女子起身理了理微微褶皱的中衣:我去拿药来。
  萧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多谢。
  趁着女子离开的空档,萧鸢缓缓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听到了自己后背骨头的一声脆响,虽然疼得厉害,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萧鸢再次在脑中细细回想这个女子熟悉的面孔和她温婉的南方腔调。
  温度应该刚好。女子走进来,把药碗递到萧鸢手中,这里位置偏僻,一时半会儿请不到好的医师。这是我随身带着的一点活血的药,就给你煎了一些。
  多谢小姐。萧鸢喝了碗中的药,苦的咳了两声。
  小姐许是不记得我了。女子把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我是林雪皖。
  林老板。萧鸢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是月湖楼对街那家无名茶馆的老板。
  我们现下是在何处?
  广陵城南。林雪皖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那里昏迷不醒。
  从溧阳一下子到了广陵,萧鸢感觉头有些痛。
  我虽然不精通医术,但你的身子应当没有大碍,骨头也没有断。只是要静养的时间长一些。
  听到林雪皖的话,萧鸢暗暗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是命运的垂青还是戏弄。
  你的家中还有一个姐姐?
  听到林雪皖这样问,萧鸢一惊:您见过她?她还好么?
  没有。林雪皖摇头,你昏迷了几近一天一夜,一直在唤姐姐。
  原来如此萧鸢应了一声,有些落寞,不再说什么。
  你在广陵有住处吗?林雪皖给她又倒了一杯水。
  有。萧鸢接过杯子,点点头。
  林雪皖抬手调整了一下头上的簪子:那就好。
  林老板,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原本要去溧阳寻一个人。要经过岚山镇,恰巧遇到了你。林雪皖的话说得很简短。
  萧鸢的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抱歉,我误了您寻人。
  林雪皖浅笑了一下:无事。之前与你一同来茶馆的有两位年轻的小姐,我听其中一位你好像唤她严小姐。她是严氏的孩子么?
  萧鸢已经不止一次听严星阑说过她不是严氏的亲眷了,但这种事说出去应当是不太好的,于是答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林老板,您知道外面传严小姐和严公子风流韵事的人不少,我也不好当着严小姐的面提及。但我曾去过严氏,严氏的家主对严小姐视如己出。
  林雪皖眼里的烛光随着眼睛的眨动而明灭:不知为何,我看那位严小姐,总觉得熟悉。她叫什么名字?
  萧鸢道:严星阑。
  林雪皖问:哪个星阑?
  萧鸢道:星辰的星,灯火阑珊的阑。
  星阑林雪皖默念着这个名字,星阑,谓之拂晓,是个好名字。
  萧鸢不明白自己为何和林雪皖聊上了严星阑的名字,而且林雪皖现在脸上的表情也让她琢磨不透。那种少见的,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从未与你提起过她的身世么?林雪皖又问了一遍。
  萧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能严小姐不太愿意提及。
  她嫁人了么?可有哪位心仪的公子?
  林雪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萧鸢觉得严星阑和严澋煜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毕竟只是自己的推测,万一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岂不尴尬?
  思绪万千过后,萧鸢道:应当没有吧。
  林雪皖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现在在哪里,身子还好吗?
  萧鸢如实道:受了伤,现在俞氏静养。
  俞氏?林雪皖蹙眉,沈氏一个浣女的女儿是不是嫁到了俞氏?
  是。萧鸢直觉这个嫁到俞氏的女子应当说的是俞轻风的母亲,下意识地客气了一句,她是我一位朋友的母亲,您认识她?
  她回沈氏看母亲的时候见过一面。林雪皖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过我现在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您之前也和沈氏关系匪浅?萧鸢很好奇她为何会如此熟悉沈氏的家事。
  提到这个,林雪皖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苦笑,抬手轻轻抚摸着系在手腕上的那颗风铃:算是吧。
  萧鸢直觉自己说到了林雪皖的某个痛处,连忙收回了话头:今日多谢林老板照顾。
  无事。林雪皖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书卷,你的住处在哪?明日我送你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几副药,你拿着。
  萧鸢收下药:多谢林老板。我的住处离这里不远,明日我自己回去便好。
  林雪皖并不是那种喜欢和别人你来我往地客气的人,显然她也没有把萧鸢当作那种人:好。那你先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萧鸢吹熄了烛火,躺下来,盘算着明天该到什么地方。
  许是因为身子真的熬不住了,萧鸢今夜也不管房间里是不是黑得让人压抑,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萧鸢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冬天这种天色,想来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萧鸢坐起来,按了按额头。身体已经不像昨夜那样疼痛得厉害了,萧鸢总算觉得自己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副药,然后就没有了别的东西。看来林雪皖的确是有急事,现在已经离开了。
  萧鸢站起身,腹部传来一阵闷痛,萧鸢抬手按揉了几下,把桌子上的几副药收起来,打算回到酒肆之后自己煎一副喝。
  外面天气很冷,萧鸢身上有一件林雪皖在她昏迷时给她披上的外衣,但还是湿冷的厉害。
  萧鸢紧了紧外衣,快步走向济世阁。如果这个时候褚玉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远远地望过去,济世阁没有开门,那扇门紧紧闭着,往日那股药香被闷在里面。
  萧鸢上前叩了叩门,没有人应。
  褚玉烟不知道去哪里了。
  自己在广陵的处境并没有比在溧阳的时候好多少,除了多了一家可以经营的酒肆之外,没有任何便利之处。
  萧鸢回了酒肆。手第一次碰到门锁的时候,那种冰冷的感觉让萧鸢手一缩。
  酒肆里面还是有那种浓浓的酒香闻到这股味道,萧鸢才觉得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