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萧鸢道:若你们二人是因为门第而分开的,那便太可惜了。
  布衣女子道:的确可惜。不过细细想来,也没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只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萧鸢品了一口杯中的银芽茶,滋味清爽,带着令人舒适的清香,即使是不懂茶的人,也知道这制茶泡茶的人一定对茶颇有研究。
  你对茶如此有研究,在广陵这一带,我还没有见过像你这般的。
  布衣女子摇头道:茶,只要花些时间,你也会懂的。你觉得我特别,仅仅是因为我和你讲了个故事。
  萧鸢细细想来,似乎还真的是这样。
  故事是人人都会有的,你也有。
  萧鸢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微微低头,道:的确。不过不是为情所困。
  布衣女子道:如此甚好。时间万事,各有说法,唯情字无解。
  情爱之事,要想处理的干净,其实不过是一个人狠下心来的事情。但凡半点不舍,必然藕断丝连。萧鸢也就这么认为。但自己的想法既与他人相背,又无关紧要,便不去再提。
  你说得对。
  布衣女子点点头,起身走到台子边擦拭着茶杯,不语。
  萧鸢喝完了茶,可月湖楼里面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布衣女子顺着萧鸢的目光望了过去,道:你在月湖楼中有相熟的人?
  萧鸢没有否认:嗯。
  布衣女子道:今日月湖楼济民,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萧鸢问道:济民?
  布衣女子简短的用两个字解释道:卖艺。
  萧鸢道:把卖艺赚的钱给百姓?
  布衣女子道:是。给那些贫困的百姓或乞丐买一些粮食。
  当然,不是所有的钱都会拿去济民,月湖楼也会自己从中谋利。不过再有什么好处,也不过是几个铜子而已,月湖楼赚不了多少,粮食也买不了多少。
  虽然只是有些小钱而已,但这件事是月湖楼很早之前就定下的传统,便一直延续。
  萧鸢由衷道:定下这个传统的,想必是一位善良的女子。
  布衣女子擦拭杯子的动作原本一直很流畅,不知为何断了一下,但语气如常道:遥芳仙。
  若是你认识月湖楼里的哪位姑娘,怕是早就应该和你提起过了。
  至于当英雄还是当笑柄,就看那人怎么说了。
  萧鸢没想到,这个在传言中清冷神秘的遥芳仙竟然是一位如此善良的人,惊奇地重复道:遥芳仙?
  布衣女子抬手去拿架子上的杯子,顺口道:是。
  她刚抬起右手,宽松的衣袖就滑落了下来。萧鸢看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银色的手绳,上面坠着一个风铃。风铃通常是因为互相碰撞才会发出响声,萧鸢不知她为何要把一个风铃戴着手腕上。
  但最让萧鸢在意的,是那个布衣女子戴着风铃的手腕上有一道深色的疤痕。不是新的伤口,但看上去,当时一定划得很深,不然并不会留下这样严重的疤痕。
  布衣女子发现了萧鸢的目光,将右手放下,整理好了衣袖,道:一点个人的喜好罢了。若是挂一串铃铛一直响,其实也挺让人烦心的。
  布衣女子只解释了风铃,没有说任何关于疤痕的话。
  萧鸢没有再问,只道:很精巧。
  布衣女子也道:嗯。可是这城里,没有工匠会做。
  萧鸢道:你不是广陵人?
  布衣女子否认道:不是,我是因为颠沛流离,漂泊至此的。
  萧鸢起身,道:我叫萧鸢。
  布衣女子似乎对萧鸢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感到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再一次浅笑道:我叫林雪皖。
  萧鸢微微颔首道:林老板,我们后会有期。
  林雪皖也点头道:再会。
  萧鸢离开茶馆,回想着刚才林雪皖的一举一动,没有再多想。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萧鸢就发觉月湖楼的门前渐渐围上了不少人,人们都翘首以盼,似乎是在期待着月湖楼的济民。萧鸢来的最早,就在人群的最前端,看东西也方便不少。
  不一会儿,月湖楼里面就走出一群姑娘们。其中自然也有萧鸢方才遇见的罗姑娘和那个叫做瑾兰的姑娘。
  姑娘们穿的衣裙都比上午要华丽倾城许多,各色的衣裙上装饰着一些不同颜色的纹饰,大多比较素雅。
  姑娘们都用金色的珠帘遮了半面,上面缀着一些红色的玛瑙。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再配上姑娘们此刻的面容与衣着,更显妩媚。
  周围嘈杂的人群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人们不似观看卖艺般大声,反而只是看着姑娘们,似乎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谁都不言语。
  月湖楼里坐了两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一人面前的琴桌上放了一把古琴,一人怀里抱着一把檀木琵琶,琴头上雕刻着一朵绽放的芍药花。素手调音,好不动人。
  不一会儿,月湖楼内的两个姑娘开始弹奏起来。低沉与轻快交杂在一起。江南小调的韵味在缓缓淌出的琴音中流转着,温婉得不像话。
  外面的姑娘们也开始跳舞。舞姿不魅惑,只是一种独属于女子的柔美,衣袂蹁跹,身姿轻灵。
  萧鸢站的位置很靠前,虽然没有直接和姑娘们接触,但一阵阵随风四散的香气让萧鸢不大喜欢。
  在看姑娘们跳舞的时候,四周的人们也都或多或少拿出一些碎银或是几个铜板,放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这一切都有规律的不正常。
  林雪皖或许说的并不准确。这并不是卖艺,而是真正的一场济民。
  一曲舞毕。姑娘们冲着四周的看客躬身行礼。这个动作似乎就是逐客令,没有人再在一旁逗留,人们都离开了这里,各自又去干各自的事。
  直到人已经完全散去,月湖楼内带着面具的两个姑娘才摘下面具,收好自己的琴,和跳舞的姑娘们一起拾起看客们放在地上的碎银和铜板。
  萧鸢也拿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银子,学着刚才看客们的模样,把那块银子端端正正的放在地上。
  这时,萧鸢半蹲在地上的身子突然被撞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斜去。
  萧鸢立刻抬手扶住地面,快速的转身站起。身后那人也立刻歉意道:小姐抱歉,你可有受伤?
  萧鸢身后的是一名玄衣男子,眉眼之间似携着清风明月,温润俊朗,发间戴着银白色的玉冠,即使是因为方才有些着急的跑动也没有歪斜。
  那男子盯着萧鸢看了好一会儿,又盯着萧鸢放在地上的银子看了片刻,自己也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
  第15章
  一锭银子虽然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并不什么大数目,但这么大的一块银子居然就这么随意地给了月湖楼,萧鸢不理解。
  那男子看到萧鸢放在地上的银子也不少,竟然起身冲萧鸢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姐。
  萧鸢道:你给的比我多,没必要谢我。
  男子应了一声。
  这时,罗姑娘从月湖楼里跑了出来,她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衣裙,不过把面帘摘下了。
  罗姑娘看到了那个男子,拾起地上的银子,道:严公子,萧小姐。多谢二位来捧场了。
  被称作严公子的男子道:无妨。敢问姑娘知道沈氏的府邸在何处吗?
  罗姑娘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这位小姐是广陵本地人,想来比我更清楚。
  萧鸢怎会不知道:前段日子偶然路过。公子是去沈氏访友么?
  严公子道:家妹刚刚与沈氏大公子成婚,我约了人前去探望。不知萧小姐可否带路?
  萧鸢点头应道:好。严家长子,有所耳闻。
  严公子道:客气。严氏,严澋煜。
  萧鸢道:萧鸢。
  二人乘的是严家的马车,里面的装饰都很精致,只是看上去只是一个人乘坐的,现在两个人坐,显得有些窄小。萧鸢下意识地拉远了自己和严澋煜的距离,让自己的半边身子贴着窗。
  所幸到了比较开阔的地方,萧鸢对四周的景物也开始渐渐有一些印象了,这才七拐八拐地从各种自己记忆中偏僻的道路指挥着马车到了沈家所在的街道。
  马车没有直接停在沈家门口,严澋煜比萧鸢先下了马车,替她掀开帘子,道:此趟多谢萧小姐,请。
  萧鸢道了声谢,下了马车。
  不远处沈家的门紧紧闭着,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看上去比成婚时候冷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