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在这时,商谢词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没有预兆地,她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瞬间消失。
  一只微凉、带着药油清苦气息的手抬了起来。拇指的指腹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粝,却异常精准而轻柔地覆上了江挽晏紧咬的下唇。
  “别咬。”
  商谢词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拂过耳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指腹温热,却奇异地缓解了唇上的刺痛,也像一道闸门,瞬间堵住了江挽晏即将冲口而出的所有话语。
  江挽晏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
  ——温热的触感,以及对方身上那混合着药味与皂角的气息,汹涌地占据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只能怔怔地抬眼,撞进商谢词的眸子里。
  昏暗的光线里,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失措的影子。
  里面翻涌着江挽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探究,有某种压抑的暗流,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惜的柔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空气凝固,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温热地拂过脸颊,拂过那根搭在唇上的拇指。
  然后,在江挽晏几乎要溺毙在这片深潭般的注视里时,商谢词微微低下头。
  不是直接覆上她的唇。
  而是隔着她自己那根还压在江挽晏下唇上的拇指。
  一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带着布料摩擦微响和肌肤温热触感的吻,隔着那薄薄的屏障,落在了江挽晏的唇上。
  那触感如此奇异而鲜明。
  江挽晏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轮廓,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透过指缝扑在自己唇上,感受到商谢词鼻尖几乎擦过自己脸颊的微凉。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吻,却比任何直接的接触都更令人心悸,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从相触的那一点窜遍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麻痹的酥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这个隔着一指的轻触,短暂得像幻觉,却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商谢词很快抬起了头,收回了手指。
  那根带着薄茧的拇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江挽晏唇瓣的柔软触感和齿痕的微凹。
  房间里依旧昏暗,窗外霓虹的光影在商谢词脸上无声流转,她的神情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无声地锁着江挽晏。
  江挽晏依旧僵在原地,唇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烙印着对方的温度和气息,灼烫一片,大脑一片轰鸣,所有的话语、所有的理智都彻底蒸发了。
  商谢词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回去休息吧。”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商谢词刚要动,忽然江挽晏动作比脑子先快一步,抓住了她的衣领,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第33章
  江挽晏的动作毫无章法,更像是某种被情绪驱动的本能冲撞。
  她揪住商谢词衣领的力道很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粗暴地将对方拉近。
  那不是一个吻,更像是一场带着绝望气息的撕咬与宣告,莽撞地印在商谢词微凉的唇上。
  商谢词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弦。
  黑暗中,她的瞳孔极轻微地收缩了一下,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破碎的光影。江挽晏的气息带着咖啡因未消的微苦和灼热,强势地侵入,毫无技巧,只有蛮横的占有欲和无处宣泄的恐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但预想中的冰冷推拒并未到来。
  商谢词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过后,竟奇异地放松了一线。
  那只缠着白色肌效贴的右手,原本垂在身侧,此刻却迟疑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意味,抬了起来,最终轻轻搭在了江挽晏的后腰。
  这微小的回应,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江挽晏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满足于粗暴的啃噬,舌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撬开了对方微合的齿关。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药油清苦气息,混合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丝丝缕缕,缠绕着侵入她的肺腑,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唇齿纠缠,呼吸灼热地交换。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粘稠的水声和彼此越来越重的心跳。
  窗外的霓虹光影在紧闭的眼睑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彩。
  江挽晏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将那圈硌人的白色肌效贴更深地按进掌心,仿佛想将那预示终结的警告也一同揉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江挽晏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横冲直撞的力气,气息紊乱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商谢词的额角,急促的呼吸拂过对方同样滚烫的皮肤。
  她不敢睁眼,不敢去看商谢词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在这片喘息交织的、粘稠的昏昧里,商谢词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刚刚结束亲吻的微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音,像羽毛搔刮过耳膜,低低地钻进江挽晏的神经末梢:
  “p神……”
  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呼吸,又似乎在斟酌字句。
  那温热的吐息就拂在江挽晏的唇边,带着致命的诱惑。
  “……”商谢词微微偏头,鼻尖几乎蹭过江挽晏同样发烫的脸颊,声音压得更低,像深夜私语,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探究,“这是什么意思?”
  江挽晏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
  她慌乱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商谢词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那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褪去了赛场上的冰冷锐利,此刻像蒙了一层水光的寒潭,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失措的倒影,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未散的迷蒙,有深沉的疲惫,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直白的审视。
  没等江挽晏从那片深潭里挣扎出只言片语,商谢词又轻轻补了一句,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陈述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又像在逼迫对方确认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像一把小钩子,“喜欢我么?”
  轰——
  江挽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试图砌起的堤坝,在这句直白到近乎残酷的追问下,瞬间土崩瓦解。
  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烧得她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
  唇上残留的触感、齿间纠缠的气息、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叫嚣着同一个答案。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抓着商谢词衣领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喜欢么?
  这哪里是喜欢。
  这是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毁她理智的燎原之火,是看到那圈白色肌效贴时心底撕裂般的恐慌,是楼梯间听到那句“退了吧”时瞬间坠入的冰冷深渊,是每一个看到她蹙眉时自己喉间梗住的硬块……
  是比“喜欢”更沉重、更滚烫、更令人绝望的东西。
  她猛地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一点嘶哑的、带着破釜沉舟般颤栗的回应,更像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嗯。”
  那声音轻得几乎被窗外城市的嗡鸣淹没,却又重得如同惊雷,在这只有两人的、弥漫着药味与情潮气息的昏暗房间里,轰然炸响。
  那声轻如蚊蚋、却又重逾千钧的“嗯”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弥漫着药味与灼热气息的房间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商谢词搭在江挽晏后腰的右手,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圈缠在她腕间的白色肌效贴,在窗外霓虹明灭的光线下,像一道固执的封印,无声地提醒着某些冰冷的现实。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掌心更贴实了一些,传递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时间在粘稠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江挽晏依旧闭着眼,额头抵着商谢词的额角,急促的呼吸拂在对方微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能感觉到商谢词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冷静而精准地剖开她混乱的表象,直视那团被她贸然抛出的、滚烫而混乱的内核。
  ——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近乎焚毁自身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