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村里好不容易多了个夫子,怎么样也要对人家好一点,让人喜欢这里。而且她私心里也喜欢她,觉得她人好,有眼缘,想和她交朋友。
  白潋虽然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养,可喂养她的几家人都还不错,因此她的性子既单纯善良又小心谨慎,她交朋友的方式也纯粹得很,喜欢谁就对谁好。
  她摇摇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伏棂看着眼前人,心想她明明比自己还小一些,却比自己照顾她还要照顾自己。
  她叹了口气,对于白潋的遭遇在这几天早已听村里的人三姑六婆们说了,心中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一时间情不自禁地开口,“白潋,你还没吃晚饭吧?”
  白潋说没有。
  “那留下来——”伏棂一顿,她怎么傻了,自己可不会做饭的。
  伏棂和小瑶相视一眼,小瑶为难地摇了摇头,她家主子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也不会烧菜做饭之类的活。
  “留下来?”白潋见她话说一半,就想知道伏棂要她留下来干什么。
  伏棂尴尬地红了脸,这两天的饭食都是陈夫子或者村长请的,她们自个布置这个小家,俩还真没自己做过饭。
  赶路的时候,也是吃的干粮,要么就是去客栈饭馆里头吃,哪有机会自己做饭。
  白潋脑中灵光闪过,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我来帮忙?”
  小瑶欢欢喜喜地先应了好,伏棂歉意地朝白潋笑笑。
  白潋带着食材去了厨房,她叫小瑶来,生火给她看,三两下演示完了,又叮嘱她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去村南找自己。
  白潋麻利地把铁锅架上灶台,往灶膛塞进干柴。火苗窜起来后,她取下村长送来的腊肉,“当当”切成薄片。
  小瑶在旁笨手笨脚择菜,菜叶掉了一地,白潋笑着说,“碎点不打紧。”
  伏棂要帮忙添柴,被白潋拦住,“快别沾了灰!”
  “炒肉得大火快炒。”白潋边说边颠锅,肉片翻飞。接着下青菜、加盐。
  三个人好一顿忙,主要是白潋要教她们俩基本的做法,免得到时候她们自己手忙脚乱的出意外。
  饭菜上桌,小瑶吃得直哈气。伏棂小口慢品,点头称赞。
  几人吃过饭。白潋趁着月光回了家,把自家的笋儿都给收拾好了,忙到夜深,她才停下来,明儿个她要去一趟镇里,把一部分笋给卖了,好换点钱回来。
  收拾背篓的时候,她瞧见了里边的一个红红的果子,白潋伸手一抓,捏在了手里。
  这果子她见得多了,山上许多都是,但都没人吃,像这种野果,吃了怕是会死人的。
  白潋正想随手扔了,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动作,不如拿着它去问问伏棂好了,也正好找个由头和伏棂多说说话。
  白潋小心翼翼地把果子收好,生怕把它压到了或者掐爆了。
  梦里白潋梦到了好多白花花的银子和沉甸甸的粮食,可迷惑不解的是,伏棂就在旁边,朝她笑。
  她梦到伏棂干什么,白潋一头雾水。
  第6章构棘果子
  牛车吱呀摇晃,车上早坐满了赶集的人。
  有人瞅见白潋背着背篓走过来,忙招呼,“白潋,快上来挤挤!这日头毒得很,别把脚底板走废了!”
  白潋笑着摆摆手,“我年轻腿脚利索!走一个时辰就到乌镇,就当遛弯儿了!”
  其实哪是遛弯儿,白潋心里跟明镜似的。
  等牛车晃悠着走远,她悄悄摸了摸藏在暗袋的小包,里头的钱硌得胸口发疼,却让她莫名踏实。
  三十多斤春笋压得背篓带子深深勒进肩膀,白潋却走得脚底生风。
  到的时候,乌镇的市集已经闹哄哄的了。
  白潋在街角寻了块空地,铺上草席,解开背篓上的麻绳。
  带泥的春笋还冒着山林的潮气。
  “卖春笋嘞!三文钱一束!”
  日头升到头顶时,背篓终于见底,她喉咙干得直冒烟。
  好在今天收获不错,全给卖出去了,一共得了两百一十三文。
  她把钱仔细塞进荷包,背起空篓往家走。
  想到家里还留着几株嫩笋,晚上能炒盘菜,脚步又轻快起来。
  推开家门,天快黑了。
  陶罐旁边,信鸽正用尖嘴梳理羽毛,翅膀上的伤口结了淡粉色的痂。
  白潋蹲下来,指尖刚碰到温热的羽毛,眼眶突然发涩。
  这些天她顿顿省下半碗粥,把野菜嚼碎了喂它,换药时被啄得满手是血痕也没舍得凶它。
  “快走吧,你主人该盼急了。”她轻轻捧起信鸽,往窗外一送。
  小家伙“咕咕”叫着跳上窗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摸出个硬邦邦的冷窝头,烧了点柴火弄软了才吃下去。不然窝头干得像石头,扎得嗓子生疼。
  与此同时,伏棂正就着油灯拆信鸽腿上的竹筒。
  她发现了鸽子身上的伤口,也明了鸟儿这是受了伤,遇到了好心人,才来晚了。
  她摸了摸鸽子,暗叹辛苦了。
  信纸展开的瞬间,伏棂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
  离家半月,终于能给哥姐报声平安。
  写罢信,她轻抚信鸽翅膀上的绷带,喃喃道,“一切安好。”烛火摇曳间,她提笔又添一句:此间遇一有趣之人,质朴热忱,倒让乡野日子多了几分滋味。
  第二天,白潋吃了个窝窝头和一条小鱼干,随后把果子仔细用帕子包好,特意换上补丁最少的衣裳,往伏棂家去。
  “伏棂,你读书多见识广,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白潋拿出果子。
  这果子拳头大小,表皮密密麻麻全是小凸起,红得发紫。
  “你的手怎么了?”伏棂却没先看果子,第一眼反而看到了白潋手上的伤。
  “这个啊,前几天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鸽子。被它啄的。”白潋捂着自己的手。
  伏棂微微动容,想起昨天看到的鸽子的伤疤,看来那只信鸽的救命恩人就是白潋了。
  她拿出药给白潋涂抹伤疤,一时无话。
  等结束了,伏棂才拿果子左看右看,连鬓角的头发垂下来挡住眼睛都没察觉。“你先放这儿,我翻翻书查查。”
  说着转身翻箱倒柜。
  白潋瞧着直想笑,原来大户小姐找书,跟自己找腌菜坛子一个样儿。
  告别伏棂,白潋往田里去。
  这些地一部分还是像去年那样用来种了红薯,一部分则种了葵菜。
  去年种的红薯卖的卖了,留着吃的也吃光了。她觉得味道还不错,拿来煮红薯粥还能省点米呢,饱腹又扛饿。
  白潋这两年之所以钟情于种红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怕有旱灾。
  而红薯本身就是耐旱的作物,若是真有了旱,也不用过于担心。
  白潋小时候就经历过一次旱灾,幸运的是那年的灾情不算严重,扛着捱着,也算是活了下来。
  回到家时,王丫拎着竹篮气喘吁吁跑来,“白潋!我娘腌了新蒜,给你送两把!”
  白潋忙用衣角擦手,接过蒜薹往屋里让,“正好,晚上炒笋丝配着吃!”
  两人坐在门槛上择菜,王丫突然压低声音,脑袋往白潋这边凑了凑:“听说胡秀花和吴肃芬跟人嚼舌根呢,说你天天往伏姑娘那儿跑,还说什么……”她顿了顿,偷瞄了眼白潋的脸色,才接着说,“还说伏姑娘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你上赶着贴上去,指不定图人家啥呢。”
  白潋剥蒜的手猛地顿住。
  她抿了抿嘴唇,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剥蒜,只是手上的力气比刚才大了些,“嘴长在他脸上,爱说啥说啥。”
  话虽这么说,可耳尖还是泛起红晕,想起昨日伏棂翻书时垂落的发丝,扫过她手背,痒痒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王丫见她不接话,急得直跺脚,“你咋还不着急呢!有人家的听了这话,在田里干活时都拿这打趣我,说我跟你学,专爱往大户人跟前凑。”
  王丫把手里的蒜薹一扔,气鼓鼓地说,“要我说,咱就该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白潋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蒜,拍了拍王丫的手,“跟他们置气做什么?我是觉得伏姑娘人好,懂的又多。”她捡起地上的蒜薹,语气淡淡的,“等过些日子,他们没了新鲜劲儿,自然就不说了。”
  可王丫还是气不过,嘴里还在嘟囔,“她们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去年你家的红薯比他家收成好,吴肃芬就到处说你是偷了他家的……”
  白潋没再搭话,只是低头剥蒜,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给伏棂送些山里的东西,跟她请教些问题,竟能被人编出这么多闲话。
  王丫见白潋低头不言语,赶忙又抓过一把蒜薹往她手里塞,“你别往心里去!我是觉得伏姑娘顶好的。村里人大多心里有数,就吴肃芬那张嘴没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