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然而张之儒此刻仍在寿安宫的一间偏房由男官照料着,至今未醒。
  “他会醒的。”她想。
  陈孝霖寻来情报的日子稍微晚了些,因花费了三十日的寿命给李崎续命,此刻距离沈清沉殒命便仅剩四日。众人去寻嵇嗣时,已从大理寺处得知其确实入选了二轮比试,并且收到老管事送出的纸条。
  就目前的排查来看,嵇嗣作案的嫌疑是最大的。
  待到沈清沉等人赶到时,嵇嗣已收拾好行囊从旅居的驿站出发。李崎日前方才苏醒,腿脚也不算利索,但总比沈清沉要快一些。可她见陈孝霖健步如飞,往驿站方向冲刺,便也放缓了脚步,去与沈清沉多两份照料。
  沈清沉前脚刚踏进驿站,便听那嵇嗣被陈孝霖背手扣住,压得死死的,正嗷嗷大叫。陈孝霖挺直了身板,却始终不如嵇嗣高大,她怒目圆睁,“说!你可是给徐少保造火药私运硫磺了!”
  见她起势,沈清沉本要夸她有所成长,却一听她按这嵇嗣的脸在柜台上审问,瞬间泄了气,紧蹙眉头,“不不不……不是这么问的。”嫌犯未定罪前都不是嫌犯,更何况他充其量只是个嫌疑人。
  她上前拍拍嵇嗣的背,示意陈孝霖松绑,“来,先礼后兵。你若将事实如实告诉本宫,本宫亦可酌情为你求情。”沈清沉在嵇嗣面前的茶几坐下,自顾自斟起茶来,轻啖一口,“否则就休要怪本宫严厉处置。”
  “这……”也是被沈清沉身上装束唬住,那人一瞬竟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永宁公主你不认识?”陈孝霖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许是下手狠了些,那人咳嗽半晌才缓过来。
  沈清沉惊恐瞥向陈孝霖严肃的神情,又望一旁面无表情的李崎,如今她三人倒真像那财宏势大的官绅。
  嵇嗣巴巴地弓下腰向沈清沉行礼,又嗫嗫嚅嚅,“甚……甚么徐少保。”
  敬酒不吃吃罚酒,“啪。”
  此时沈清沉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句话:
  “关门放孝霖。”
  既然他不肯认账,沈清沉便唤李崎将他联系脚夫一事说与他听。
  有犯案的能力,又有作案的条件,他自然成为现在最大的嫌疑人。
  “你熟悉律法吗?”沈清沉起身上前拍拍他肩,见他愣怔摇头,便迎上去,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无笑意,轻轻拍打他脸颊:“你可知刺杀公主该当何罪?”
  那嵇嗣倏间被她唬住,与他一同愣在原地的还有陈孝霖。
  狠话放完了,沈清沉用手理了下袖子,坐回木板凳上啖茶,余光又瞥向他。
  “刺杀公主?!”那人似是才反应过来方才沈清沉对他说了些什么,大声嚷叫着“冤枉”云云。
  “聒噪。”沈清沉用手轻压耳根,以缓解阵阵耳鸣,“本宫如今就只问你,那徐俜使唤老管事让你做什么了?”
  谁知嵇嗣转眼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嘁声道:“莫要提那徐少保咯!”
  话音刚落,陈孝霖便一脚将他蹬到墙角,竟飞的那样远,“休要再卖关子!”随即又对上沈清沉认可的眼神,看着她竖起的大拇指和憋笑的嘴角开始傻笑。
  嵇嗣支起身子,揉搓刚刚陈孝霖落脚的位置,龇牙道:“哎哟女官大人,莫要焦急!且听……”嘴里的话语还未说完,陈孝霖便对着他摩拳擦掌。
  “咳咳。”他闪烁目光,又看向沈清沉,轻咳两声,“那日老管事叩过我门,我伸手去取那纸条。”
  如他所言,老管事将纸条交予他,上面写着:“速至城南旧村第三口井边处理尸首。”他独身一人来到雒州,也无三两好友作伴,便慌了神,在房中踱步半晌。也许是因此耽误了事,待他来到城南时,天已然有些亮堂。可他也觉奇怪,走到第三口井边,却没见到要他处理的尸首。
  他思忖良久,觉着可能是做尸首任务的人还未完成,也就在这井边等候。可当身旁的妇人从井里捞出一句尸首,他一瞬便理解了一切,落荒而逃。
  “你接到字条的这一天,可还记得是何年何月?”
  他捻着颌下细胡,“此事已过去太久,未能记得确切时间。但估摸着应当是两月前,只记得那日冷得厉害!”
  两月前,冷的厉害,城南,井边,尸体。
  沈清沉的脑海似乎对接上了线路,只一刹便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那死者是男性对吗?”
  众人本看他摇头,沈清沉的心已是凉了半截,却听他道:“不知道!我一见那尸身便跑了去!否则官府的人来了,势必要将此案与我关联。”
  仅仅是可能会引起官府注意,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他落荒而逃,定是有更可怕的东西。
  “那尸体可是没了头颅?”沈清沉试探。
  “对对对!”那人伸出食指不住地点,“正是!可给我吓得!”
  这嵇嗣的话是套完了,沈清沉却似乎并不高兴。
  统共三人,也已稽查完毕,倘若都没有了犯罪条件,也便说明了其中定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再者,从嵇嗣的话中似乎套出了比那私藏硫磺还要大的事来。
  刺杀,接力,处理尸身。
  若徐俜是以这样的手段处理掉自己的要敌,即便是官府查起来,也不见得会引火上身。
  作为杀人傀儡身后的傀儡师,却能全身而退吗?
  看来沈清沉也有必要再次拜会这位徐少保了。
  如今有人证物证,即使不能以私藏硫磺将他定罪,光是教唆杀人这一条也跑不掉了。
  “徐少保,这般着急地出门可是为了逃命?”沈清沉上门缉拿徐俜时,他身上正背着行囊。应当是听到些风声,正准备仓皇出逃,但仍旧晚她一步。
  那人一改从前嚣张模样,反是和妻女一同跪在她面前,合掌反复搓手对她跪拜,“求公主放小的一条生路!”
  沈清沉是耳根子软,心肠也好,可她不是圣母,不是谁来求她都能获得原谅的。她站在徐俜面前,抓起他潦草散落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提起半分,“你倒是知道求生,那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那些被他视作政敌,视作眼中钉,横死街头的人,难道就没有像他这般求饶过吗?
  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
  猩红的眼眶下是一双凶神恶煞的眼,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刃,奋起想要刺她。
  所幸李琦反应够快,将沈清沉往后拉了一把,才只割到她用来遮挡脖颈的手背。
  “大胆!”未等李崎上前将他捉拿,在后方负责包抄的陈孝霖便拥了上来,“胆敢行刺公主?!”
  “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人眼神似未曾驯化的野兽,身体里流动的血似乎就只认得那血腥与狩猎,“能拉个公主当垫背,我徐俜今生也是值了!”
  “疯子…”沈清沉嘁声,听那人狞笑声渐行渐远。
  【恭喜宿主成功侦破城南旧村男尸案】
  【获得寿命:5天】
  【剩余寿命:9天】
  “得抓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设置是为剧情服务的,可能会有些小bug[化了]写的时候试图挽救了,已修正,剩下的宣布抢救无效[小丑]
  第19章 私藏硫磺案(五)
  步入许段笙为张之儒分配的偏房,沈清沉只觉冷得厉害。
  阳光透不过窗户,常年阴冷,哪怕是正午,也不见得能温热半分。
  “怎把他安置在这地方,”沈清沉哆嗦着身子,不一会便打了个喷嚏,“待会再命下人寻个暖和地,对病患总归是好写的。”她的说话声掩盖了门外脚步声,然这寿安宫宫人众多,她也未能察觉一二。
  她俯下身去抚他的脸,硫磺被瞬间点燃,火光从洞穴中涌出,大火燎过他的侧脸,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烙印。沈清沉将被子撩起,张之儒的手从被中掉出,手臂侧面也留下了大火的痕迹。
  倏尔,她想起昏厥前的一瞬温热。
  “难道……”
  见张之儒迟迟未有苏醒的迹象,她也只可退出身去,轻拂袖子,示意下人进屋好生照看。
  宫人方要抬脚进屋,被她叫住,“且替他寻个好些的房间,难道我偌大个寿安宫就只有这样的房间可待客吗?”
  那人本想解释什么,又想起近日宫内关于她的传闻,只低下头应是作罢。
  “殿下,戚治已在殿内等候。”李崎迎上前去,经过这几日的排查,如今只有戚治有可能替徐俜做这私藏硫磺的勾当。
  未等沈清沉到来,许段笙便与戚治攀谈起过往,“家翁如今尚还安好?”
  那戚治将青丝分作两缕,向右萦绕盘至头顶,作单螺髻,看着年纪不算太大,只与沈清沉相仿。她垂下眸羞涩笑道:“承蒙皇家恩典,一切安好。只是家父如今开始将烟火铺子分与我,我也尝试着做些买卖。”
  “如此说来,戚掌柜便也不乏认识脚夫的路子了。”沈清沉听两人攀谈,便也示意李崎莫要轻举妄动,只等戚治卸下防备与许段笙攀谈,才上前去捉拿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