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话是这样说的,但杜兰娘面上还是有些担忧。
  “我们也不是非要从城中穿过不可,不如我们走水路,绕过这座城,在这个地方耽误太长时间也不好,我们的食物也不算多。”
  苻成反问:“为什么要绕路?这样显得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偏偏要从这里走。”
  杜兰娘仍是不安,“可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谢红叶将又一次打磨好的小刀在手中转了转,确定一如既往地趁手之后,这才看向杜兰娘。
  “苻成说的不错,兰娘你的担忧也有道理。只是我们的钱财哪里容得下这么多人一起乘船?我们也可以自己造船,但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更长,总不能去抢别人的船吧?船造好之后,如何划走也是一个问题。若是春夏倒还好说,可现在已经立冬,水位消退,水路本就难走,我们多数都是吃山的人,不善水,万一船体翻落,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从城中穿过是最快捷省力的办法了。”
  谢红叶的视线跨过杜兰娘,一直看向她身后的巍峨城门,眼中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更何况,正如你所说,当官之人都是以百姓为先,怎么会为难我们?”
  杜兰娘隐隐觉得谢红叶话好像有些不对劲,仿佛还有一层意思,但她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随后走到后面的人堆中,将谢红叶的话转告给有些躁动不安的村民。
  谢红叶与苻成默契地从杜兰娘身上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又别过了头去。九湘回来之时,谢红叶仍坐在树下,正遥遥看着城门的方向。
  “我随着守卫去了守正那,又从守正那绕了一圈,才绕到太守那里。只是那太守喝醉了,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得知消息,慌得要死,生怕你会摘下他的乌纱帽。 ”
  谢红叶起身距离众人远了点,“这就是你一晚上打探的消息?”
  “当然不止这些。”九湘说,“那个太守的呼噜声好响,他睡觉之前树上还停着几只鸟,他睡觉之后树上一个鸟儿都不敢歇,都被震跑了,动静大到跟地龙翻身一样。”
  九湘继续抱怨说: “我生怕错过什么消息,听他打呼噜听了一个晚上。”
  谢红叶还是第一次见九湘发牢骚,眉头微微挑了挑,“那个太守醒来后说了什么?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太吝啬了。”
  九湘现在对这个太守是一肚子的怨气,“他不敢放行,心腹就让他破财消灾,谁知他一屋子的金银财宝和古玩名画,却连出点银子帮这些村民盖房子都不肯,跟要剜他的肉一样。”
  “不过还真给他想出来一个计策。”
  “你,猜一猜?”
  谢红叶故意道:“总不会是放行。”
  “你也猜出来了。”
  九湘收起表情,不再卖关子,“跟我们之前商讨的一样,他们打算从调一支军队来,让你们全都死在这里。到时候他一道折子上奏皇帝,说平定了一支造反的队伍,好讨些赏赐,如果是升官就更好了。”
  这是九湘和谢红叶预料之内的事情,也是她们此刻聚在太昌城外的目的。
  原先在村子里只是聚集了一些人而已,还是谢红叶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聚集起来的,现在她们需要有人逼迫这些人不得不跟随她造反。
  不管在哪个朝代,百姓聚集起来对当权者来说都不是好事,哪怕这些百姓的理由合乎情理,再正当不过。
  百姓聚集起来后,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让其解散。若是无法解散,所用的手段就不再如之前一般温和,接下来会给这些百姓安装各种各样的罪名,以便于光明正大地处置这些人。
  而造反,是最常见的一个罪名。
  谢红叶最需要的,也是这个罪名。
  谢红叶看向停歇在不远处的村民,又看向在矗立在日光下的城门,脸上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次日清晨,就在杜兰娘准备亲自询问守卫是否会放她们通行时,平静了两日的城门终于发生了变化,只见一支军队从里面走了出来,气势汹汹。
  杜兰娘有些疑惑,“出了什么事儿,居然这么大阵仗。”
  其余人也议论纷纷。
  “军队都用上了,怕是哪个王爷或是当官的做了什么事儿吧 。”
  “难怪两天都没有放我们通行 ,原来是城中出了事儿。”
  还没讨论多久,他们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这支军队向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这个场面部分人不能更熟悉了,当日与朝廷驻军对战时,他们的动作也是这般!
  他们犯了什么事儿吗?
  为什么冲向他们?
  “谢寨主,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问问。”
  谢红叶刚迈开步子,却被苻成和杜兰娘拦住了,苻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谢红叶会做什么,心中还是免不了担心。杜兰娘不知道谢红叶的计划,她唯一清楚的是,谢红叶若是冲上去,势必会有危险。
  苻成的动作是提前商议好的,杜兰娘的动作不是。
  谢红叶推开身前的二人,“我不会有事。”
  动作间,谢红叶的视线在杜兰娘身上多留了一会儿,可惜杜兰娘是为了死去的丈夫才跟在队伍中的,而她不仅杀死了杜兰娘的丈夫,还害的杜兰娘家破人亡。
  可惜……
  谢红叶向着冲过来的军队迎上前去,可惜她不能将有勇有义的杜兰娘收为己用,这是一个隐患。
  “各位大人,你们从城中匆匆而来,是城外哪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在谢红叶询问的那一刻,对方高举着手中的刀劈向谢红叶。
  谢红叶对此早有准备,只见她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速度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众人看见谢红叶将只要闲着就会磨着的那把小刀架到了对方的脖颈上,正随着血管的跳动,微微起伏着。
  谢红叶冷声问道:“你们这是作何?”
  “大胆逆贼!”
  “还不赶紧放开他!难道你们真的想造反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红叶看向说话之人,手中的刀压得对方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什么是造反?我们只是想通过太昌城前往京城,讨一个公道的平头百姓而已,怎么就成了逆贼?”
  “是啊,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已,以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话到一半,杜兰娘想起了与朝廷驻军对峙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心虚, “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对方的眼睛扫向杜兰娘, “我们接到命令,说你们杀了前去剿匪的军队,又召集人马聚在这里,意图谋反,是也不是?”
  本就心虚的杜兰娘面色一白,原本有些吵嚷的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要么手脚颤抖要么悄悄退到了人群之后。
  苻成上前一步,语气没有谢红叶那般咄咄逼人,也没有杜兰娘那般遮遮掩掩,“各位官爷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只是身负冤屈,想前往京城讨一个公道,不是什么逆贼,也没有造反。各位官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言语间有清风朗月感,说的话无形中会让人信服。
  苻成之后,剩下的人也连忙道:“是啊是啊,官爷,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还是造反者另有欺其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他们曾经做过的事瞒了下来。
  但如何能瞒得住?
  途中加进来的一男的见了这群官兵气势汹汹,早就软了手脚,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朝廷驻军是他们杀的,是跟土匪联手杀的。”他指着谢红叶,“那群女人就是土匪头子,朝廷剿匪剿了数次都没有拿下的观音山的土匪。”
  此行为了免去麻烦,提前商议过在到达京城之前,不能将杀了朝廷驻军的事说出去。可是难免有人得意洋洋,暗中将这些消息吐露给了随行之人,如今又被这些人得知,为他们带来了祸患。
  看清了形势的他很聪明地没有将朝廷驻军做的那些事儿说出来,“各位官爷救救我,是他们逼我加入的。”
  “果然是你们!”
  为首之人冷笑。
  “难怪你们一群人守在城门口,鬼鬼祟祟,果然怀有不轨。来啊,给我杀了他们,回去重重有赏!”
  有人跑到了官兵面前跪了下来,“冤枉啊官爷,我们只是想前往京城给自己讨一个公道,哪里敢去谋反,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啊。”
  他们这些生活在山脚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官兵才不会在乎真相是什么。
  “你们这样的人,官爷我见得多了。每一个见我的人都说冤枉,都说自己是平头百姓,但你看看,你们这几千人聚在这里,不是谋反是什么?哪里有冤枉你们?”
  为首之人藏下眼中的深意。
  太守大人说的没错,这群人就算没有谋反,也必须得谋反,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京城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