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帝实在忍不下去了。
  状告夫君还情有可原,可她眼下状告的是对她有生养之恩的父亲,更深一层来看,她是对当年的先帝心存不满。
  一家之中父是权威,一国之中帝是权威,底下的人怎么敢对这两个角色指指点点?这也是先帝当年粗暴地决定王清莞下场的另一个原因——
  若人人都像她一样指责自己的父亲,那家还是家?现在指责父亲,日后是不是就要指责他这个皇帝了。若人人都像她这样毫无规矩不遵礼法,国还是国?
  这一刻,朱红色柱子上的栩栩如生的雕龙和浮凤活了过来,它们将王清莞围在中间,用那双恶狠狠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瞪着这个不知满足的女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得寸进尺的人。
  若不是它们无法离开这根柱子,不然这个女人早就被它们撕成了碎片。
  瘦弱的女人,高大的朱红色楠木柱子,坐着的形形色色的大臣和家眷,身边也没有九湘护卫左右,王清莞这时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二十五年前的大殿上,下一刻就会被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她一如当初,不曾有过半分畏惧。
  “皇兄别动怒,”思量一番后,定安长公主慢悠悠地开口,“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说着跟皇后在不经意间递了个眼神。
  自始至终只说了几句话的皇后拿了杯水喂给男帝,劝道:“是啊陛下,何必如此生气,保住身体要紧。”
  定安在男帝心中果然有份量。
  他将视线转移到定安身上,用一种看似商量的语气道:“你本该热热闹闹的寿宴却被一切人搅成了这般乌烟瘴气的,惹人心烦。”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不如朕把这个罪魁祸首交给你处置,你意下如何?”
  罪魁祸首指的是王清莞。
  他语气随意,像是在商讨如何处理掉一只死去的猫或狗的尸体。
  定安随着男帝的视线看向王清莞,没有片刻犹豫:“好啊。”
  此举正合定安的意,男帝若是没有提这个主意,她也会主动提出将人解决掉。
  在定安应声的同时,男帝紧绷的面容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他看重名声,不好直接处理王清莞,这才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
  定安幼年时为了存活,养成了一副狠辣的性子;又因多年不受重视,长大后最恨旁人抢她的风头。
  当年她的及笄礼上,有个与她交情匪浅的人穿了件红色衣袍,花纹用金线织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彻底盖过了她的风头。咽不下这口气的定安将那人带到偏僻处,命人将衣服扒下来丢进了火盆里烧成了灰烬,忌惮公主之威的众人根本不敢插手。
  二月天春寒料峭,那人只能瑟缩在墙角里等家人送来衣服。
  如今王清莞毁了定安的大寿,与定安又不过几面之缘,比不得当初那人的感情深厚,定安怎么会轻易饶过她?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男帝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今天一口气写了五千!是我!
  所以我想给预收求个收藏quq,专栏都是女主向无cp,有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嘛,爱你们,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第20章 古代篇之王清莞
  定安的回答犹如水滴落入湖面, 将众人的吸气声如涟漪一样召唤出来,并向着四周荡漾而去。
  任谁都能看出来,陛下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容忍之心, 想要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女人除去。
  不少人都张大了双眼,兴奋地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定安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心慈之辈,落到她手里的王清莞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另有小部分人在预测到王清莞可能的下场时心怀不忍。
  她们都出身高门, 里面的龌龊她们不能再清楚。明明王清莞字字是真, 明明她们也有相同的经历, 她们却不能站出来求情, 或是像王清莞一样诉说自己的委屈。
  她们背后是整个家族,她们不能将家族置于危险之中。
  定安脸上的几根皱纹经过岁月的打磨之后,两端变得和绣花针头一样锋利, 一如她此刻从王清莞脸上挪走, 又转移到王清莞父亲脸上的视线。
  她唤道:“王老丞相。”
  王老丞相指的是王清莞的父亲,他年事已高,早已告老离朝。他在任时为人贤良,处理政务阴阳有序, 颇受百官推崇,就连男帝也敬他三分, 哪怕他已无官身也要尊称他一句“王老丞相”。
  因而在定安的大寿之上, 他也能被破例邀请到这里。
  突然被提及, 王清莞的父亲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长公主殿下。”随后一句话没说, 等待着定安接下来的发言。
  定安在他话落地的时候就接了上去, 言语间有一些急切, 这些急切与充满威严的声音叠在一起, 显得咄咄逼人, 难以招架:“王老丞相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定安的眼皮上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人斑, 颜色很淡,在眼皮因为肌肉的松弛而下垂时,老人斑正好在垂下来的部分上,无形中为她的威严又添了一把火。
  九湘之前最害怕的就是被这双眼睛盯着,不是会把你的心思全部看穿,就是会像才烧出来的烙铁一样在你身上烫出两个大洞。
  别人或许会畏惧这视线,与定安向来水火不容的王老丞相可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眼下陛下和定安长公主要处理掉的人是王清莞,而不是他。
  他不仅不怕,还舒了一口气。
  生出了一个浑身逆骨还不知家族荣辱的女儿,是他的耻辱。如今可以借助他人之手解决掉,也算平了他一件未了的心事。
  王清莞的父亲又行了一礼,说出的话与心中所想相去甚远:“回长公主,念在小女久居深闺,不知礼数,希望长公主能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语气诚恳,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定安长公主脸上带了笑,这笑丝毫没有让她脸上的绣花针样的皱纹变软或是变得温和,相反,这笑意使她与众人的之间距离拉得更大了。
  她问:“老丞相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王清莞的父亲的一头雾水在对上定安那双本不大不小、却在老年斑的加持下显得格外威严的双眼时,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自他心底爬到了肌表,它路过的地方都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趁着恐慌还没经过脸上,使那里也长小疙瘩时,他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细细思索哪里不对劲。
  “长公主此话何意?”
  就连男帝也将视线扫在了定安身上,好似无声地质问:你在干什么?
  忽略了男帝的质问,面对着众人的不解,定安上半身微微靠前,脸上的笑意比之方才更加明显,看起来难以捉摸。
  “我也想知道王老丞相方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皮一抬,不带商量的就变了个语气:“为别人求情?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王清莞的父亲这时才知道定安想要做什么,原来她意自始至终都不在王清莞身上,而在他身上。
  一时间冷汗掉了下来。
  平日里他也不怕定安针对,可这个时候……
  定安长公主正如王清莞父亲所猜的那样,是奔着他去的。
  定安长公主一把岁数,又长期处于高位,说话间威严自显,令人心惊:“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难道还以为自己跟二十五年前一样逃脱吗?二十五年前我的父皇被你的能言善辩骗过一次,二十五年后你还要继续骗我的皇兄吗?”
  “你纵容孩子窃她人才华,枉为人父;辜负了我父皇和皇兄对你的信任,枉为人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有人都认为王清莞会遭遇大难,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一件事——
  王清莞最初能出现在这里,是定安的手笔。
  定安最不可能处理的人就是王清莞。
  男帝只说将罪魁祸首交给定安处理,话里话外指的是王清莞,定安故意装作没有听出来。
  她揽下这件事意在王老丞相,既然男帝没有点名道姓,她便偷天换日,将罪魁祸首换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她日思夜想都想除去的人。
  王老丞相久居官场,尽管现在已经退位,但他在百官心中的地位仍牢不可破。
  之前忽略了定安示好的、和前不久长公主打算进入朝堂时,反对得最欢腾的几个人都是王老丞相派系的,比如王清莞的丈夫还有姜大人 。
  王老丞相就是他们那群人的主心骨,他这棵大树不倒,围着她的猢狲不散,反对她的人就会一直存在,她就一直不会安心。
  在定安说这一番话之前,男帝还有阻挡的份儿;在定安说这一番话之后,他只剩下旁观的份儿了。
  定安指责的罪名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