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冬至的饺子,春节的红包,这些在其他同学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习俗,周顾森从未体验。
  直到高一那年——
  辛识月从书包里掏出几块袋装的月饼,问他:“你要豆沙还是五仁?”
  他第一次尝到节日的滋味。
  辛识月不是第一次乘坐这辆车,却是第一次有心思打量车内装饰细节,崭新整洁的车里挂着一枚模样老旧的中国结,辛识月摸摸膝盖,刻意找话题:“你这中国结挂多久了?”
  “不记得了。”他没撒谎,时间久到已经数不清。
  辛识月百无聊赖,细看那做工:“看起来跟网上卖的不一样,是纯手工编织的吧?”
  周顾森回:“是。”
  辛识月侧目,不经意地提问:“别人送的?”
  话音落,周顾森踩下刹车,辛识月抬头,看到交通信号灯变成红色。
  在她大脑放空的几秒,耳边传来周顾森的答案:“不是。”
  高中时,某段时间兴起手工编织,许多女生从校外的文具店买来五颜六色的玉绳,变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辛识月兴致勃勃编了手绳送给玩得好的姐妹,拆编几次依然不够完美的中国结被她随意丢弃在桌柜。
  她不知道,自己所遗忘的记忆,一直被人妥善珍藏。
  行至中途,辛识月昏昏欲睡。
  途经服务区,周顾森将车子开进去,寻了空位停下,辛识月浑然未觉。
  仍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周顾森的视线早已移向右方。
  女人靠着椅子上特意准备的头枕,脸颊因干燥的暖气微微泛红,外套敞开一半,白皙脖颈藏在红色毛衣里面。
  一缕刘海扫过眼睛,红润的唇色因起伏的呼吸微微张开。
  周顾森静静注视许久,“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很多年前的下午,没人知道年级第一的木头学霸,也曾假借看书之名,偷偷关注过那个穿着统一校服、用山茶花头绳扎马尾的女孩。
  三个小时的车程,足以跨越整个青春。
  进入南县已经晚上十一点半,辛识月突然醒来,望着窗外熟悉的街道,才惊觉离家越来越近。
  以前的楼房并没有修建成小区,一般从侧面或者背面上楼。车子停在楼下,抬头就能看到哪家灯光亮t着。
  “那个就是我家了。”辛识月指向二楼,发现外公房里的灯还亮着,小声嘀咕,“外公还没睡么。”
  周顾森帮她把行李箱拎下来:“我帮你提上去。”
  “不用不用,这很轻的,我自己就可以。”辛识月双手合十,态度诚恳无比,“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让我赶上跨年,你算一下油费和过路费,我转你微信。”
  原本温馨暧昧的气氛一戳即破,周顾森的心情急转直下:“……不必。”
  辛识月满脑子想着开销:“可不便宜呢。”
  “过节不收路费。”
  “对哈,忘了今天是除夕。”她一拍脑门,执着道,“那还有油费呢。”
  周顾森无奈撒谎:“只是顺路载你。”
  听起来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辛识月不再自讨没趣:“行吧,总之还是非常感谢你,下次请你吃饭。”
  不管她是真想请客还是随口一说,周顾森都回了声“好”。
  辛识月赶着跨年,拎着行李箱快步前行,一次都没有回头。
  她掏出钥匙开门,客厅静悄悄、黑漆漆的,家里人早已入睡。想起在楼下看见亮灯的窗子,辛识月试探性走到外公门前敲了两声。
  “谁?”里面传出老人缓慢的脚步声。
  房门从里面被一只苍老的大手拉开,卧室昏黄的灯光洒进漆黑客厅,祖孙俩站在光线交汇处,皆是笑容满面。
  “外公,怎么还没睡啊?”
  “月月回来了。”
  祖孙俩异口同声,老人拉她进屋,从抽屉里取出两个印着“岁岁平安”的烫金红包:“你们现在那个手机转账,我不会用,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辛识月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还收压岁钱呀。”
  “你才多大点?”老人不由分说把红包塞到她手上,“只要外公在,月月永远有压岁钱。”
  辛识月鼻尖一酸。
  她想起幼时,重男轻女的邱梅只给孙子发新年红包,小小年纪的她不懂隐藏情绪,回到家中闷闷不乐。
  外公外婆便来哄她:“大过年的,月月怎么不高兴啊?”
  小识月噘着小嘴:“奶奶给哥哥他们压岁钱,就不给我。”
  “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外公和外婆一人从背后拿出一封写着“岁岁平安”的红包,变魔术似地举到她面前,“只要外公外婆在,月月永远有压岁钱。”
  周顾森问她是不是很想回家跨年。
  当然了,因为这里有最爱的人一直一直等着她。
  新年进入倒计时,辛识月陪在老人身前:“外公,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慈祥的老人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的脑袋:“月月过得好,就是外公最大的愿望。”
  十二点钟声敲响,周顾森抬头望向那扇亮着灯的窗——
  辛识月,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
  客厅饭桌上早已摆好五碗冒着热气的瓷碗,辛识月最后一个起床,外公招呼她去坐:“月月,快来吃汤圆,待会儿放凉了。”
  “诶,马上。”辛识月去卫生间洗漱。
  “现在这些年轻人哦,真是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天天都想赖床上睡懒觉。”邱梅碎嘴念了几句,陈青桃用勺子敲击碗壁,“匡当”一声,唬得邱梅顿时收敛些许。
  上回陈青桃跟邱梅吵得天翻地覆,最终还是以邱梅的“无声投降”告终。陈青桃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邱梅消停,她也不可能真把老人赶出家门。
  这时陈青桃手机响起,儿子辛超阳打电话来,说他们飞机刚落地。
  “超阳跟他媳妇儿孩子要到了?” 邱梅耳朵尖,听到这消息,笑得合不拢嘴。
  在老太太眼里,流着辛家血脉的男性才是一家人,所以辛超阳的儿子是她唯一的重孙。老太太恨不得把几个月大的婴儿当金疙瘩捧起来,对辛超阳陪媳妇儿定居在娘家城市的决定多次表示不满。
  但她拿孙子没办法,只能盼孙子带着重孙在家多住几日。
  初一在老大家团年,临近中午,二叔便带着一大家子上门。
  二婶牙尖嘴利,连邱梅都怵她。
  二叔家跟他们一样,育有一儿一女,只是不太争气。
  堂姐辛闻香早早辍学,育有一儿一女,婚姻不幸。
  儿子辛茂业倒是在全家人的督促下参加高考,混了个专科文凭。可惜毕业后没找到正经工作,偶尔陪父母出摊卖水果,收入极其不稳定,生活也一塌糊涂,到现在还没成家。
  自从辛闻香“原谅”程章的恶性,辛识月就跟她说不了两句话,幸好程章识趣,没凑到她面前来,否则她怕自己忍不住当众暴打渣男。
  两个孩子在家里追赶玩耍,眨眼的工夫就抱走桌上的饮料,趴在茶几旁喝了一杯又一杯。
  陈青桃见状,忙唤来女儿:“月月,去买两瓶饮料上来。”
  辛识月在门口弯腰穿鞋,两个孩子听到动静,赶忙跑过来:“姨妈,你要出去玩吗?”
  孩子天真无邪,辛识月还挺喜欢跟他们待在一起,笑着回:“去超市,你们要不要一起啊?”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穿着鞋子跟她一起下楼。
  琳琅满目的超市对小朋友充满诱惑力,辛识月带着俩小孩直奔零食区,让他们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男孩一口气拿了两三样,女孩却在那儿纠结。辛识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朵朵,你是不是想要这个?想要你就拿。”
  “太贵了。”朵朵盯着标价上的数字,始终不敢伸手,“妈妈说咱们家穷,买不起太贵的东西。”
  辛识月愣了下。
  这类话术她从小听到大,曾因为自己家庭条件感到自卑,放弃过许多爱好,现在想来尽是遗憾。
  辛识月取下零食递给堂外甥女:“没事,姨妈请你吃。”
  教导孩子勤俭节约是美德,却也不能太过,否则贫穷的观念将在她心里扎根,对成长不利。
  买完零食,辛识月又去水果区拣了两斤砂糖橘。
  艳红饱满的新鲜车厘子频频吸引路人的目光,然而大部分都在看到价格时放弃,包括辛识月。
  辛识月盯着标价瞅了几秒钟,内心纠结无比。
  十几岁的时候吃不起车厘子,二十几岁舍不得买车厘子,要奋斗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车厘子自由啊!!!
  “呼。”最终,理智劝她放弃。
  屋里那么多人,少了不够分,多得买不起,只能放弃。
  三人分别抱着从超市采购的物品爬楼,在楼梯间就听见喧哗的笑声,原来是哥哥嫂嫂带着儿子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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