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站住。柔妃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半点刚小产后的虚弱,本宫让你走了么?
  抬眼看向她,沈棠宁没说话,就见对方似有些幸灾乐祸地挑了挑唇:本宫方才已经让人去禀明陛下,留池少夫人在宫里歇一晚。
  她神色未变,只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这算是变相囚禁?
  柔妃笑得意味不明:我可是在帮你,可别不识好歹。
  帮她?
  沈棠宁皱了皱眉,一时又没有什么头绪,恰好她也莫名觉得今日的事不会轻易善了,若是能在宫里留宿,或许是件好事。
  臣妇能否让我的侍女回去带个话?
  柔妃没有拒绝。
  沈棠宁对着雪青吩咐了许多,听得后者忧心忡忡,压低了声:小姐,宫里当真这般危险?不如您随奴婢一起回去?
  她拍了拍雪青的肩,神色透着安抚:我只是有备无患,记住我说的话了?
  雪青抿紧唇点点头,眉眼有些沉重。
  去吧,晚了宫门就要下钥了。
  她不敢耽搁,匆匆离了宫。
  沈棠宁从前未出嫁时,不是没有在宫里留宿的经验,姨母偶尔也会留她在坤宁宫。
  柔妃给她准备的宫殿处处精致,所有物件一应俱全,还贴心准备了换洗衣物,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非常恭敬,全程看不出任何为难她的意思。
  这让沈棠宁有些迷惑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沐浴梳洗后,她仍没什么睡意,支颐坐在窗前出神,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隐约可见夜幕中星星点点几颗寒星,殿内烧着炭,温暖如春,并不冷。
  庭院中落雪仍未消融,将窗前的芙蓉花枝压得沉甸甸的,将落未落缀满枝头,倒也别有意境。
  也是在这闲暇之际,她想起了池宴,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这样的天,不知路上冷不冷,这样一想,他带的衣物还是太少。
  漫无边际想了许多,腕间冰冷的触感让她收敛思绪垂眼望去,血红色的玉镯在烛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高贵神秘。
  她不禁想到姨母今日的异常,一颗心始终有些不安。
  她那副模样,不同于以往的叙旧,倒像是
  交代后事一般。
  倏地,她被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手腕不慎磕到了窗沿,顿时印下一道红痕。
  顾不上仔细察看,她的一颗心无端跳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沈棠宁下意识站起了身朝门口走去,推开宫门,守门的宫女不解地望过来:池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她抿了抿唇,连笑都牵强:睡不着,我想一个人走走。
  宫女恍然,好心提醒她:那夫人别走太远。
  这点规矩沈棠宁还是懂的,入了夜,各个宫门都要落锁,不得在宫里随意走动,她没想走太远,就在院子里转转。
  可她冷不丁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非常突兀,顿时脸色有些白: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也一头雾水,前去打听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好像是养心殿出了什么事?
  她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似乎陛下昏迷了?
  那股不安愈演愈烈,沈棠宁不再犹豫,夺过宫女手里的宫灯,拎起裙摆跑出宫门。
  宫女吓了一跳:夫人不可!
  然而沈棠宁跑得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柔妃的主殿,她推开窗听着外头的动静,眼里浮起兴味:
  看来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沈棠宁一路跑得很急,直奔坤宁宫的方向,漆黑的发丝如瀑一般披散在肩头,她穿了身雪白的寝衣,仓促间披了件外裳,连披风都没拿。
  凛冽刺骨的寒风冻得她瑟瑟颤抖,柔软的绣鞋很快被积雪浸湿,然而她顾不上冷,寒风中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
  若是往日,她敢这样在宫里乱闯,定要被当成刺客拿下,可许是养心殿出了事,四处都是奔走的身影,混乱中还有兵戈尖叫声,她的存在也就不那么突兀。
  沈棠宁隐隐嗅到危险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不仅是寒冷的雪,似乎还有淡淡血腥味。
  她一刻不敢耽搁,好在柔妃的宫殿距离坤宁宫不算远,否则在这样难行的雪夜,她怕是跑上半个时辰也未必能到。
  然后,她看到了夜色里,有一片冲天的火光,正是坤宁宫的方向。
  心脏被什么猛击了下,她险些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漆黑的眼眸被火光点亮,沈棠宁气若游丝颤声道:
  姨母
  第407章 杀母之仇
  呼吸窒了窒,沈棠宁再顾不得其他,拔足狂奔。
  着火的是皇后的寝殿,其他地方火势尚未蔓延,奇怪的是她一路冲进去竟然没发现几个宫人。
  来不及细想,她来到寝殿外,文澜正面露绝望跪在雪地里,见了她眼里逐渐恢复生机,露出一丝惊讶:大小姐?
  沈棠宁脸色比雪还白,睫毛上还沾染着细碎的雪粒,寒凉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皇后的寝宫着火,文澜姑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除非这是姨母自己的选择。
  她心里一恸,没有和对方废话,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正着火的寝殿。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文澜惊愕地瞪大了眼,失声阻拦。
  然而沈棠宁的动作实在太快,她压根儿没来得及。
  殿门没关,沈棠宁刚踏入,一股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和外头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先引起她注意的是门口站着的人,一身雪白衣袍不染纤尘,姿态安静优雅,手里执着一把长剑对准坐着的皇后,慢条斯理地问: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她的心骤然一紧,脱口而出:住手!
  对方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眸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弧度,正是四皇子燕珏。
  皇后乍一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棠宁,原本笔直的脊梁弯了下来,眼瞳震了震,急忙喝止:阿宁,谁让你来的?!快离开!
  沈棠宁不退反进,拎起湿漉漉的裙摆冲进去,她来的路上被冻得手脚发僵,这会儿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绕过燕珏直奔皇后,一把抱住她,眼里有湿润的水雾:
  姨母,我带你出去。
  燕珏好整以暇望着这一幕,头偏了偏,笑声很轻:我让你们离开了吗?
  他话音刚落,沈棠宁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隐忍的怒火,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四皇子,您知道谋害国母是什么罪名吗?
  皇后的心顿时一紧,扯了扯她的衣袖,一脸警惕地望向燕珏:阿宁
  大概是浓烟呛鼻,也可能是她说的话太过天真,燕珏抵着唇轻咳几声,冰冷傲慢地睨她一眼,微微勾唇:怎么说是谋害呢?分明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意外失火,皇后与池少夫人不慎在火中丧生
  沈棠宁瞳孔一紧,为他的狂妄震惊,她有几分确信他是真能做得出来。
  坤宁宫的宫人不知什么缘故被支开,而御林军又纷纷赶往养心殿,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顾得上这里。
  必须想个法子把这人打发走,短暂的一瞬,她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
  燕珏为什么非要置姨母于死地?
  就算他想争夺皇位,也该是冲太子去才对,杀了皇后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他蛰伏多年,宁可抱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杀了皇后,只有一种可能,他恨皇后入骨
  火势愈发大了,头顶的横梁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沈棠宁抿了抿苍白的唇,以一种谈判的语气迅速道:四皇子隐忍多年,难道要因为今日之举暴露自己的野心吗?就算您恨皇后娘娘,可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
  误会?燕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冰凉的目光在她脸上游弋,继而落到皇后身上,口吻嘲弄,杀母之仇也算是误会?
  沈棠宁胸腔震颤了下,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
  四皇子的母妃不是难产而死么,和姨母有什么关系?
  外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是文澜姑姑急切的声音:
  快去救皇后娘娘!
  对了,池少夫人也在里面!
  燕珏眉头几不可察一皱,忽然意识到这女人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冰凉的视线在二人身上停顿一下。
  见沈棠宁目光警惕地护在皇后面前,一副要想杀皇后就得从她身上踏过去的架势,他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