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池景玉转身没入夜色里,眼神晦暗:
  前世,这份记录着派系之争的名单落到了那个人手里,成为他们满盘皆输的导火索。
  他本想徐徐图之,没想到沈昌如此没用,竟然这么早就被踢出了局。
  如今那人还未出现,他先对方一步拿到这份名单,也意味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昌这个老东西还挺狡猾,知道给自己留一手,若非他威逼利诱,他怕是能将这个秘密带入土里!
  池景玉眸色一定,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上一世他正是因为站错了队,误以为三皇子那个蠢货是个可造之材!
  这一世,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
  沈棠宁去拜见了母亲,将沈昌的事大致说了。
  谢夫人反应平平,犀利地点评:害人终害己,他怕是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她掌着家,沈昌这些年做过的事,她不是半点不知情,她曾委婉提醒过,但对方压根儿不乐意听。
  权势在手的滋味儿令他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他的出身,也忘记了他初入朝堂时踌躇满志,立誓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母亲不去看父亲最后一眼吗?沈棠宁这样问道。
  没那个必要。谢夫人神色淡淡,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与他的夫妻情分,早就已经尽了。
  死生不复相见,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沈棠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事实上,她只是觉得去看看对方凄惨的下场,心里可能会痛快些,不过母亲没有这个想法,她也不会强行劝说。
  她是真正从那段不幸的婚姻里走出来了,她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沈棠宁回到家的时候,雪青一脸欢喜地迎上来:
  小姐,姑爷回京了!
  饶是有了预感,听到这话的时候她嘴角仍翘了翘:他人呢?
  还没归府呢,八成是进宫复命了吧。
  给陛下请安。
  崇德帝望着台阶下的燕明仪,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他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长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分明心里不痛快极了,却又不得不口是心非。
  燕明仪也乐得和他虚与委蛇,绝口不提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为国分忧罢了,都是明仪分内之事。此番谈判,池指挥使也着实费了不少心。
  于是崇德帝的目光又落到池宴身上,顺带嘉奖了几句,又赏赐了一些东西。
  池宴从宫里出来,第一时间往府里赶,连同僚找他应酬都给推拒了。
  虽说一路疲乏,不过一想到马上能见到沈棠宁,他眉眼俱是松弛笑意,进了府门,他脚步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他了解沈棠宁,对方也了解她,回家第一时间肯定要先去和爹娘请安,所以她会在那儿等着他。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瞧见沈棠宁坐在池母旁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她匆匆瞥了眼,就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热忱,掩唇轻咳一声。
  池宴终于收敛了些,上前认认真真请安。
  瞧着怎么晒黑了?池母端详着自家儿子,皱眉打趣。
  池宴讪讪地笑:黑点儿瞧着健康,咳咳,捂捂就白回来了
  他担心沈棠宁嫌弃,连忙找补。
  池母拉着他说了会儿话,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眼里浮起了然笑意:行了,你们小两口分别多日,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也不留你们了。
  沈棠宁起身告退,耳尖泛着红。
  两人回如意居的路上,池宴没忍住,偷偷拉她的手,沈棠宁轻轻挣了一下,别过脸:还有人瞧着呢。
  他看了眼左右,理直气壮:那怎么了,我牵自家夫人的手,又没牵别人的,谁还敢说什么不是?
  身后的侍女纷纷低头憋笑。
  她啧了声,懒得和他争辩,丢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他的手掌是热的,不像她总是冰冰凉凉,没一会儿沈棠宁的手也被捂热,比汤婆子还好使。
  我不在家这段时日,你倒是也没闲着,我可听说了不少热闹。池宴眉微微一挑,似笑非笑望着她。
  沈棠宁倒是淡定:所以呢,指挥使是打算审我?
  他哼笑一声:我哪敢,就是想八卦一下,听你亲口说。
  进了屋,他非常顺手地关上了门。
  正欲跟进来的雪青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八两上前来扯她,幸灾乐祸: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没眼色?
  沈棠宁别过头,见他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一脸狐疑:大白天你关门做什么?
  池宴一本正经地解释:外头冷,关着暖和。
  她一噎,刚坐下来,就见池宴有空的凳子不坐,非要跟她挤一起,推了推他的额头,语气戒备:这又是做什么?
  池宴攥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顺势在她额角亲了亲,煞有介事地道:我有点冷,咱们挤挤更暖和。
  第389章 你像我爹
  好歹曾经是一家人,我明日也去祭拜一下侯夫人。
  提起侯府,池宴脸上露出唏嘘的神情。
  他万万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些时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老夫人中风,侯夫人逝世,单拎一件出来也足够让人吃惊!
  当然,他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咎由自取罢了。
  去一趟也好,省得落人口实。
  沈棠宁轻声补充,要我陪你去吗?
  想起池景玉那个碍眼的家伙,他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哪用得着,我去去就回。
  她也没强求,忽而想起什么,状若不经意给池宴说了自己前几日做的梦。
  他听得眉头直皱,捧着她的脸凑近瞧了瞧: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样不吉利的梦?是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吓着了?
  他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明晃晃的担忧,沈棠宁微怔,颤了颤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可能是吧。
  说完她都觉得好笑,侯府的境况都是她一手造成,动手的时候她不曾犹豫,现在怎么反倒觉得怕了?
  池宴沉思须臾,一脸认真地提议:明日我陪你去趟普陀寺拜拜,我们去去晦气。
  哪怕只是个梦,他也并未敷衍,反倒放在了心上,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用这么小题大做
  这不是小题大做。他纠正她,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放缓了语气,梦境是你当前心态的映射,阿宁,你是不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沈棠宁将头靠着他的肩,许久没有说话。
  次日,池宴先去了趟侯府。
  接待他的是池景玉,这里没有其他人,对方沉默地看着他上香,突然问道:二弟,你还怨我母亲么?
  池宴刚将香插上,眼皮微掀看过去,唇角翘了翘:大哥何出此言?
  池景玉回避了下他的目光,口吻含糊:我随口一问。
  这可不像是随口一问。他转头直勾勾盯着侯夫人的牌位,神情淡了下来,我还以为大哥知道些什么呢。
  闻言,池景玉脸色微僵,张了张唇正要说话,池宴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自然是怨的。
  池景玉眉微蹙,下意识道:可她现在已经逝世,也算是付出了代价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池宴冷漠地打断他,语气透着嘲讽,原来这么多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大哥一清二楚啊?
  对方抿直了唇,闭口不言。
  他自然知道侯夫人的所作所为,当年二夫人病重,池宴跪在院子里求母亲时,他就躲在不远处看着。
  他也觉得母亲那样属实过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未插过手。
  细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嫉妒,他怕池宴的锋芒盖过他,这辈子都要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于是他一边唾弃着母亲的卑劣行径,一边又心安理得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处。
  池宴朝他走近两步,眼神戏谑地问:大哥,用我做的文章讨好夫子的滋味如何?
  池景玉下意识后退一步,震惊地抬起了眼。
  池宴瞧着他这副惊诧的模样,脸上嘲讽愈盛,池景玉拿他的文章充当自己的,借此入了国子监监正的眼,成为得意门生,这些事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从不觉得池景玉无辜,每当对方端起兄长的架子,训斥他不学无术的时候,他只觉得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