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当然也存在反对的声音:简直异想天开!若是人人有书可读,那土地谁来种?下九流的行当谁还愿意做?
  崇德帝一个眼神,下面顿时噤了声。
  池宴,你提到的这个仪鸾司又是什么?
  池宴眼里添了几分耐人寻味,垂下了头。
  所谓仪鸾司,就是大名鼎鼎锦衣卫的前身,都知道锦衣卫作为皇帝的鹰犬,无时无刻监视着世家动向,极大地加强了中央集权。
  身为帝王,绝不会拒绝这么一把只属于自己的刀。
  果不其然,等池宴大致解释了仪鸾司设立的目的,崇德帝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池宴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倘若仪鸾司真的设立,那么皇帝必定会选择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担任统帅,这个人除了他不作他想。
  一来是他提出的建议,那么他来统率和指挥,才能让仪鸾司尽快运作起来。
  二来池宴在朝中没有背景根基,在提出这一举措后势必遭到朝臣孤立排挤,可以保证绝对的忠诚。
  若要按照正规路子,池宴想要晋升至少还得等个三五年,但掌握了仪鸾司,相当于手握实权,还能趁势发展自己的势力
  崇德帝心中也甚为满意,没想到他随手给池宴出了道难题,对方竟然能交给他这样一份满意的答卷!
  他果然没有看错此人!
  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当即,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陛下,这一系列措施,听着是不错,可想要落实是何等不易?其中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池修撰年纪尚轻,许是不清楚想和做是两码事!
  是啊,臣等还请陛下三思
  不出意料,反对的人都是出身世家,事关自身利益,没人愿意松口!
  甚至有人已经恨上了池宴,他自己也出身世家,没道理吃了饭却还要砸他们的碗!
  以御史为首的寒门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倒是觉得可以一试!池修撰虽然年轻,许多问题考虑也不是很周全,但他提出的这些法子本质上都是为了百姓,为了陛下的统治。
  世家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别处,一家独大,他们出身寒门的官员不但要遭受冷眼排挤,还得处处忍气吞声,双方可谓是积怨已久。
  这可是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下方争执不休,崇德帝脸色始终淡淡的,直到下面的人察觉到他的不悦,逐渐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意味不明地道:
  朕倒是觉得,池卿敢想敢做,想法新颖独特,不愧是少年人!
  这一句夸赞,已经变相表明了他的立场。
  世家们心里一个咯噔,暗自对视一眼,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下了朝后,不少人咬牙切齿,想找池宴阴阳怪气一番,可惜这小子溜得挺快,人影都没见着!
  于是身为岳父的沈昌和有着血缘关系的池景玉成了出气筒,没少被嘲讽奚落。
  谢太师来到马车前,被人扶着正欲上马车,里面率先探出一只手,他顿了顿。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呵斥:
  什么人躲在里面?!
  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沉静的面容,池宴收敛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老老实实地道:外祖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深沉的双眸审视面前的人良久,谢太师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神情平静,语气意味深长:老夫可当不起池大人这一声外祖父。
  第289章 高高在上
  池宴回到家中时,步履反而有几分沉重。
  他心中不停琢磨着究竟要怎样和沈棠宁开这个口。
  并非是他故意先斩后奏,如果她事先知情,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可他又不得不做,两人最终还是会生出矛盾。
  冷不丁瞧见八两趴在月洞门边,探头探脑,他眉头一挑走上前:你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干什么呢?
  八两见了他,顿时神情悲壮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根细长的藤条:公子,我错了,你罚我吧!
  发生什么事了?见他这副模样,池宴突然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咬了咬牙,八两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闭上眼等着挨打:您书房里的纸篓子,我本来是要拿去扔的,可是被少夫人要了过去。我想着看就看吧,反正公子您行事坦荡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谁料她瞧见以后
  他还没说完,只觉得面前一阵风掠过,再睁眼时早已没了他家公子的身影。
  沈棠宁静坐在铜镜前,听到雪青说池宴回府的消息,面上并无波澜。
  早在她瞧见那些废纸上的内容时,她就已经明白了池宴的打算。
  原来他瞒着她的,竟然是这么大的事!
  她知道这件事怨不得池宴,崇德帝迟早会对世家动手,谢家注定难逃此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池宴亲自操刀。
  而且他竟还打算瞒着她。
  这让她不禁联想到前世,她也是这样被池景玉一步步欺瞒着,他斩断她的左膀右臂,将她困在后宅闭目塞听,以至于完全和外界隔绝了联络。
  直至谢家覆灭,她才恍然惊觉这个惊天的阴谋,想要做什么却为时晚矣!
  迎接她的是血流成河的场景,谢家满门,无一人生还。
  眼底逐渐泛起冷意,没人知道她最初得知池宴的打算时,那股蔓延至四肢百骸,彻骨的冰凉!
  她有多怕当日的悲剧重演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棠宁收敛了情绪,静静等着来人出声。
  池宴望着烛光笼罩下的身影,抬起的脚忽然不知该不该落下去,他不禁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
  以她的聪慧,看到那些东西后定能第一时间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不知道此事她的心情,总之一定不会好。
  姑爷,您站在门口做什么?
  雪青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醒。
  池宴惊觉回神,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笑,随即踏进了门:你还没睡?
  雪青非常有眼色地将门给掩上,回想小姐白日的反应,她估摸着两人得吵起来。
  她要不还是躲远点?
  沈棠宁没有搭腔,池宴硬着头皮绕到她面前,挠了挠后脑勺,百爪挠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索性直接问道: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她的眸光清冷的黑白分明:不然呢,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池宴已经能够确定,她确实很生气,好像还气得不轻。
  唇角微微抿直,他眉眼耷拉下来,眼角余光偷瞄她的脸色: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棠宁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笑意:你说让我相信你,可你呢,有拿我当你的妻子吗?这么大的事情,你甚至事先都没有和我商量过?
  池宴神情一紧,连忙解释:我本来今天就打算跟你坦白,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仿佛气笑一般:先斩后奏是吗?
  池宴心里一个咯噔:坏了,她说的都是他的台词。
  阿宁,你先冷静一下。我们理性地探讨,你也知道陛下早就有心整治世家独大的风气,所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沈棠宁慢慢平静下来。
  池宴认真地盯着她,眉头不自觉紧蹙,而且世家独大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百姓,都并非什么好事。你不在朝堂,或许还没有太过清晰的认知,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无一例外都被世家牢牢垄断!
  他们只顾自身利益,暗中倾轧排除异己,长此以往积弊深重,就像附在大树上的蛀虫,在看不见的地方,树干早已被掏空。
  见她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想来是听进去他的话,他语气渐松,落后的东西迟早会被新事物取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顺应它的到来?谢家如今主动退让,总比来日碍了君王的眼,万劫不复的强。
  听到这里,沈棠宁骤然起身,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神情看着仍是很平静:池宴,你好高高在上啊!
  这话顿时叫池宴摸不着头脑,高高在上?这又是从何说起?
  他试探性地矮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这样还高吗?
  沈棠宁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走了两步背对着他,眼神清明,语调波澜不惊:你可知,我自幼受世家供奉、教养,这一身荣辱皆系于你口中那个腐朽污浊的地方。
  池宴张了张嘴,下意识解释:我没有贬低的意思。
  她微微侧过头,身为既得利益者,我永远没有立场去指责它的不是,更遑论让我占尽好处后转过身来对付它。
  池宴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