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语速慢下来,示意仓库内部情况。
  负责人咳嗽了一声:“我们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不能吧,普通小厂,交接费用大约200万就能拿下,到您这要翻个番。”徐怀袖面不改色,“我也去过山东和辽宁那边的厂子,人家临海,仓库都没有您这泡得发。”
  她语气又缓和下来:“说真的,来看的人应该不算少,但应该连愿意走到讲价这一步的人都没几个吧。老板真的不急吗?”
  徐怀袖在讲价一道上有自己的办法,负责人说要和老板商量,她也不着急:“您想好了就联系我,最近几天我还要去南边看厂子,人不在本地。”
  江浙沪交通发达,产业链体系更加成熟,物流价格理想,地理优势占尽便宜。
  但也算因着这些优势,收购价会变得更贵。
  徐怀袖有心理预期,仍旧是对价格不太满意。
  有一厂老板病危,儿女争家产变现,急着脱手,价格倒是美丽。
  徐怀袖一眼看中,宴请内部负责人长谈,好容易才疏通关系准备签合同。但竟然有买家因此着了急,居然哄抬起价格。
  负责人也是小年轻,刚进入公司逐利不久,见利忘义,居然暗示徐怀袖再添四十万。
  徐怀袖在光扬跑业务见的人多了,有自己的底线和要求。见此情形,她直接拒掉了负责人的暗示,合同推开,后背向座椅上一靠:“贵司这是诚心不愿意和我交易,故意来回几趟耍我玩。”
  负责人姓钱,他笑:“没有,怎么敢耍您,只是240万真是亏太狠了,都是上面的要求,您看?”
  徐怀袖站起身来:“280万更没必要,您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40万来吗?”
  “哎,您这话,说得我好像有什么私心似的。”钱宇泽打哈哈。
  候电梯时,徐怀袖和一西装革履的男人擦肩而过,她听到男人正在低声通话:“对,添了四十万……不是,走账而已。”
  徐怀袖停步,盯准男人手提袋上印着的红字。
  “杭远织造”。
  确认自己没看错,她转回目光,一甩头发,心中已有计较。
  与此同时,大约是看到徐怀袖为他量身定制的朋友圈,曰骅织造负责人打来电话:“徐小姐。”
  徐怀袖丝毫没有被坑了一把的挫败感,她永远有planb,从容接电话,故意装记不清:“您好?”
  负责人伏低做小:“您好您好,我是小刘,刘旺和啊!”
  拖了近十天,大约是曰骅一直没找到第二个愿意接手的客户,终于对徐怀袖放软了态度:“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机器他是不可能拆卖的,您要买就得把织布机全买下来。但是他愿意降折旧价,您看28%行不?”
  徐怀袖:“不太好吧,怎么说也得23%。”
  刘旺和就站在老板旁边打电话,他开了扩音,徐怀袖说了什么老板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旺和看一眼老板,得到示意才接话:“这不好吧,28%已经便宜很多了。”
  徐怀袖沉默了几秒。
  就在老板眉心拧成一团时,徐怀袖才开口:“24%。我的预算也是有限的,咱们不止仪器的事要说呢,您把这拔高了,那边我就要更狠压价了。”
  刘旺和听明白了,徐怀袖看似让步,但其实是在说她就那么多钱,这多那就少。总价不变,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老板摆摆手,刘旺和继续和她扯皮:“我的徐老板哪,您这话说的,我怎么跟上面交代啊,本来是想说,仓库里的货,您想个说法咱们处置,但仪器的钱迟迟压不下来,这也没办法全交给您啊。您也不缺这点钱,是不是?”
  “诶,这话就没意思了,”徐怀袖打断他,“我真缺呢,咱们签合同时候我给您看资产证明。不缺的是您那吧,我最近在这边听了个说法,什么a8、a9,常老板起步a9,应当是看不上我这点钱才对。”
  老板负手,听到这隐晦的拍马屁,知道徐怀袖猜出来自己在旁边,也没心情听电话了,叫刘旺和一边去。
  刘旺和知道老板意思是和徐怀袖再扯一扯,想话术挂电话:“徐小姐,您是个人精!哪毕业的这么好口才啊?”
  徐怀袖顺坡下驴:“我x大的,确实是沾了学校的光。”
  “哟,x大的,那可真是好大学。这样,老板最近正要去北京一趟,等他回来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听您的。”徐怀袖知道还有得拉扯,并不多做纠缠。
  徐怀袖又订继续南下的票,上高铁前接到了江屿容的电话:“还在浙江吗?”
  “马上上车,”徐怀袖数站数,“本来想去义乌,但老板突然决定不卖。也没联系别的厂,所以先去广东看看。”
  “啊,那我联系……”江屿容说。
  “不用了!”徐怀袖打断他,“我朋友在那,我住她家,就不去酒店了。”
  “行。”江屿容没多说什么,“到站和到朋友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
  出差在外,江屿容全程包揽了她的住宿,徐怀袖有收集房卡的爱好,家里专门摆了一本卡册。
  此次徐怀袖没住,到朋友家后,江屿容居然托了闪送送她一套中式房卡,古香古色的设计,看得朋友也是一阵啧啧。
  朋友是徐怀袖儿时玩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一起在小区楼底混日子,徐怀袖叫她爸为“项叔叔”。后来她爸出走创业,从苦力一路做到项目负责人,带着一家人都在深圳扎了根。
  徐怀袖某次出差,恰巧项目负责人是叔叔。他高兴得很,叫女儿来见面。项有情有点社恐,但碰到儿时熟人,聊几句童年糗事,也渐渐熟悉起来。
  这几年没断联,项有情和徐怀袖关系愈发好,偶尔去北京旅行还会专程去看徐怀袖。
  项有情本科社会学,研究生读了专硕,现在已经毕业。赋闲在家,又不想考公考编,一时还没找着工作。
  项叔叔和孙女士养得起女儿,乐得女儿愿意在家多陪他们几年,又觉得项有情社恐太严重,根本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为此忧心着。
  项有情头发染成灰粉色,靠着徐怀袖看房卡:“虽然还是很震惊你结婚了,但似乎老公还是挺好的嘛,这种小细节,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能注意到。”
  徐怀袖忽然叹了口气。
  第11章
  “叹什么气?”项有情奇怪,“是他对你哪里不好吗?”
  “不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他对我为什么这么好,而且……”徐怀袖停下翻看的手。
  “而且什么?怎么不说了?”
  徐怀袖深吸一口气:“而且很怪啊,我其实一直在想他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想着结婚。尤其是沈董跟我讲,他儿子是那种很谨慎的类型。谨慎和闪婚,本身就是对抗路吧?”
  项有情是老二次元了,有丰富的剧情知识。她立刻睁大眼睛:“确实哎,说真的,你的对象几乎无法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但在各种作品里,还挺常见的,这叫什么来着……先婚后爱!”
  看到徐怀袖表情无奈,她才又说:“但好像确实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你不是说,确定他不是接盘侠吗?”
  “嗯,”徐怀袖点头,“我大学同班同学有申请了斯坦福的,请她帮忙打听过江屿容,据说他出国那两三年特别忙,很少参加校内聚会,也不太和当地华人圈子有密切交流。整个人独来独往的,很有名的高冷。”
  项有情“蹭”地坐直了:“那是好事呀。”
  “怎么说?”徐怀袖升起点兴趣。
  “嗯?”项有情没想到徐怀袖会不知道,“你没想过吗?海归金融男,在婚姻市场、不,不止婚姻,还有恋爱市场,风评特别特别差。”
  徐怀袖略有所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项叔叔和金融男打交道得多,和项有情多次提醒过远离这类人,项有情深以为然。
  她对徐怀袖说:“我大四的时候,妈妈去新加坡出差学习,家里没人。我爸给我打电话求救,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彼时项有情在某大厂实习,天天被上司pua,她包子不敢反抗,天天和其他同期一起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亲爹某天八点多就给她打电话:“丫头,来这带我回家,昂。快快,记得快点。”
  项有情一脸懵,收到地址,再打电话却已经打不通,大概是设置了静音。
  好在妈妈那边刚闲下来,接了电话。一面笑,一面还有点被女儿发现的不好意思:“我告诉你怎么办……就这样,别害羞。”
  项有情很快明白妈妈的不好意思从哪来,总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诱哄爸爸背叛家庭,偏偏他们只当习以为常。项叔叔常年当乙方装孙子,连挺直腰板大声说“滚”的机会都无几。
  作为内倾社恐性格,项有情豁出去了,叉着腰狠狠演了一出女儿的家庭地位。
  她做了一路心理建设,气势汹汹推开包间的门,正巧遇上一行人起哄什么“第二场去某家ktv包间继续,反正老婆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