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还有夫子,我之前还以为夫子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呢,看来并非如此。”
  孟婧知晓了书院白天的事,怒发冲冠:“我非要去找他们算账去不可!怎么可以这样欺负阿绵,那么多人一起说阿绵一个人,她一张嘴怎么说得过那么多,真是可恶至极!”
  “你去找阿绵说话,找她玩耍去。还有她有个同窗旺旺,这几日从书院放学后阿绵不用去打算盘,你们一起去街上逛逛,买些喜爱的东西。”
  孟婧点头,“我知道。到时候我们去吃糖人,一吃准叫阿绵高兴起来。”
  “那给你五十文。”
  到了第二日,书院的众人想跟阿绵道歉,但阿绵让他们全吃了一个闭门羹。因为阿绵根本就将他们全视作空气,眼神都仿佛直接穿透过他们一样。
  季衡之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阿绵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上完课、温习完课业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原本想着用此事与阿绵拉近关系,结果适得其反,阿绵竟是将整个书院都抛到了脑后!从前她见到夫子,一向是规规矩矩的行礼,现在要不是避之不及,要不当作没看到。
  “一个小娘子,怎会气性这样大!”
  不过旺旺来书院,和孟婧一块儿硬拉着阿绵四处逛了两日,先去了鱼羹铺。
  宋东家很热情,“哎呀来得正好,快看看我这铺子新装点了一番,如何?”
  阿绵心神一动,仔细打量了起来。眼前的铺子焕然一新,桌椅一概都是黄花梨的,有淡淡的木香,还外摆了一桌,原先外带的窗口也扩大了些,漆上了更大的招牌;最引人瞩目之处,则是墙上画了许多油彩画,将食物们绘制得让人食指大动,一旁还有名家在墙上题了诗。
  “很新鲜,没有见过城中哪家食肆这样在墙上作画呢!”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从洲城请来的画师。做食肆呢,也要求新、求变,做出自己的特色来,方可长久啊。”
  众人说过了一阵话,孟婧又提议去买糖人吃,此时阿绵已经很欢喜了,话也多了起来。
  糖人一支要五文钱,做糖人是要手艺的,画出来的龙、美猴王、老虎等都很大一个,在她们眼中这便是用了很多糖的,五文钱也不算不划算,而且还可以看那大叔画糖人。
  “我要一个美猴王的!给我画威风些,还要一个大老虎的。”阿绵要了两支,边吃边回家。
  孟婧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三哥交代的事。
  傍晚归家,孟驰坚见阿绵拿了两个糖人棍子,给小婧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孟婧“嘿嘿”一笑,知道这是将剩下的钱归自己的意思,哼着小曲回了房间。
  孟驰坚捏住阿绵的脸,往两边扯,“那天书院的事,怎么不与我说?别人说得不作数,我要听你告诉我。”
  “唔、唔唔。”
  孟驰坚松开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是占小便宜,”阿绵低着脑袋,“还总是拿家里的东西。”其实那天书院的事情后,她都不再拿了呢,连书院的白煮蛋也只拿一个回家了。
  她也是很有骨气的阿绵,不想叫旁人看不起。
  孟驰坚原本以为她是被冤枉了心里难过又说不出来,才会这样,哪里想到竟是这样。不过是用了些家中的柴米油盐,哪里值当这样?他把人的脸抬起来,“胡说八道,你本就是家中的一员,做好吃食也是给你吃的。书院里也是一文不少地交了十两银的,谁还敢说你?”
  阿绵听他这样说,正要再开口,却忽的发现不知不觉间孟驰坚已经环住了她,她便钻到他怀里,久违地委屈道:“我大声说了好久好久,结果他们根本就不听我说话。”
  “嗯。”
  “……不过我收到了些好东西。”阿绵一拍脑门,拿过一边的书篓,“你看,又跟那五两银子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书篓里。我看到后,就说‘以后在我书篓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我后来想想,当时就应该说那不是他的五两银子,分明是我的五两银子才对。”
  她还暗自懊恼了两天,早知当时就该这么说。
  在书篓里,是几只较好的湖笔,这种笔一支是要一百到两百文的,笔锋坚韧、浑圆饱满又比较耐用,是文人墨客很喜爱的;此外还有几个上好的墨块和几刀宣纸。
  孟驰坚看了会儿,“这里有没有那个季什么人的送的?”
  “没有,他说要赔我很多银子,但是不方便拿到书院,叫我去他家拿。我没理他。”阿绵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我可是已经成亲了的小娘子,怎么能随便去别人家里呢?有银子也是不能的,我都记得,要回来先与你说。”
  孟驰坚心口发涨,一时居然感到头晕目眩、口干舌燥,阿绵居然选了他而没选银子。
  “若他有一百个银子呢?十个金元宝那么多。”
  阿绵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支支吾吾:“他……他应当没有那么多的吧。”
  孟驰坚沉默半晌,决定还是得把她拎回屋里,耳提面命地教训一番。
  此时阿绵期期艾艾道:“对了,旺旺说,她要来我们家做客,还会带着她两个很壮的弟弟来……说是要找你聊聊。”
  第105章 校霸篇(二十)
  旺旺是第一个要来家中做客的阿绵朋友。
  她们说定了月休那日的午后去,这在乡下人看来是知礼的一家了,不挑饭点上门做客。
  不过阿绵还是费心地准备了一番:
  一大清早,她带着阿豆到山坡下,一边放驴一边采摘金樱子的果实,这是一种表面红棕色的小果子,摘的时候会微微有些刺手,不过并不会刺破皮肤。
  摘了约莫二十多颗,阿绵回家后在盆中兑了些温水洗净,剥开硬果皮,用石臼碾碎。随后放一点儿在杯中,用沸水冲泡,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茶汤变为了浅棕色。阿绵尝了尝,味道有些酸涩。
  她灵机一动,悄悄往里滴了一滴蜂蜜,这下金樱子饮子变得酸酸甜甜,很能入口了。
  而旺旺则带着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一路上商量着种种对策。
  按理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旺旺与阿绵非亲非故,是没法管她家事的。
  但她们曾在一家铺子里做过工,现在又是同窗。
  旺旺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了,她自认如今能够活下来,或多或少都曾依仗过旁人的善意,因而见阿绵这样可怜,心中是很不落忍的。
  能帮便要帮一把。
  “这次去,万事都要听我的。阿绵是我的友人,平日里最勤劳能干的一个小娘子了。我们去到她家,便是要看她那夫君究竟是何成色?若是那等好吃懒做、还老打媳妇的醉汉……”
  旺二弟“呸”了一声:“这样也能算个男人么?!我叫他好看!”
  “就是了。”旺三弟点头,其实他们对其他的并没什么感觉,“好吃懒做”反而是最惹他们生气的。怎可如此不懂事,男子天经地义是要给家里做活的,否则一家人最后破家荡产、鬻儿卖女,简直是悲惨至极!
  旺小妹口齿伶俐,此次也就一同来了,“你们先别恼,你们揍了他,我们走了之后恐怕又会收拾阿绵。我们先与他讲,看看能否叫他回心转意了。”
  旺旺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因此是对后一句“老打媳妇的醉汉”最关切的,“总归不能让他三天两头的欺负阿绵。若他还没坏到那份上,我们都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以后万万莫要再动手了才是。”
  “若他就是不改,那我们……过几日就给他套麻袋,多揍他几顿!”旺二弟哼哼道。
  这下又细细商量一番到时候的说辞,这才赶到了青山村。
  守在村口接人的孟婧连忙朝旺旺一家人招手。
  “正好正好,我哥刚买了点心回来,旺旺你是阿绵在书院难得的朋友,我们一家人都经常听她提起你呢。”
  旺旺一家人狐疑地对视一眼,走进孟家一段时间后,趁着阿绵添水的功夫,迅速说起悄悄话:
  “姐,我瞧着不对劲呢。”
  就在他们刚刚进门后,阿绵的夫君就与他们打过招呼。原本阿绵待客只有金樱子饮子,摆在桌上是透露着那么些的寒酸和窘迫的,然而那夫君在木桌上又摆了一碟麻花、一碟枣糕(虽然这些是乡下很廉宜的点心,不会超过十文),但显然让场面“像那么回事了”。
  随后阿绵兴致勃勃地与他们聊天,那夫君就径自去干活了。
  旺三弟与阿绵之间没啥话题的,所以将大部分精力花在了观察那懒汉身上。
  懒汉先是整理了一下柴草堆——这可以说是旺三弟见过最整齐、规矩的柴草堆,就一个词可以形容,立整。
  光这一眼,旺三弟就感觉事情应该不像他姐说得那么回事,一个很懒的人不可能收拾成这样,而且这显然也不可能是为了他们来临时捯饬的。
  “懒汉”翻看了一下底部的柴火,见有些受了潮,都捡出来放在院里晾晒;随后拿了苕帚去后院,这一看就是要扫地(虽然旺二弟感觉他们家已经很干净了,根本无需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