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驰坚说:“针不用买,家里有。你自己去匣子里拿吧。”
  陆啊绵就拿了十个铜板。十文。
  她又问:“我的那些石头们呢?”
  “在那呢。”
  那些石头已经被砸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门别类堆在了窗台上。
  “如果能卖掉就好了……”
  孟驰坚把她的后背拍了拍,刚刚木棍弄得上面都是灰。“还真卖了。早上正好有画商经过,我就问了问行情,只不过没多少钱,就没出手。”
  “啊?得几文钱也是好的呀……”
  孟驰坚忍住想捏扁她的冲动,“这是你辛苦捡了背回来的,我早上还敲了半天。若是几文钱,还不如留着你在家里玩。”
  一时跟她也说不清,这人就跟小崽子一模一样,因着没拥有过多少钱,所以几文钱在她心里都是很多的钱。
  阿绵失落地点点头。
  孟驰坚用讲悄悄话的语气勾她垫脚,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过我待会儿去书铺看看,那掌柜的我认识。卖了的钱我们五五分,好么。”
  他这么一说,阿绵顿时笑了,一下抓着他的手,“那太好了!”
  原地跳了几下,才拉着孟婧走了。
  孟驰坚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闻了闻手掌。
  没有花香味了,是淡淡的皂角味道。
  出了西街,陆阿绵问孟婧想吃什么。
  “我哥给了多少?”孟家小妹精明得很,决定视金钱多少决定想吃什么。
  “十文。”
  “……”孟婧捂脸,“我哥怎么那么小气啊!小气死他算了!”
  阿绵眯了眯眼睛,“我们可以去吃肉包子。”
  “那是可以自己在家做的,有什么好吃,”孟婧灵机一动,“对了,我们去买糖葫芦吃!”
  吃糖。
  陆阿绵立刻赞同,嘴巴里都要流口水了。
  结婚的时候,喜糖都叫客人们拿去吃了,阿绵身为新娘子却没尝到。
  哪怕是那种碎糖,亦或是糖纸,都是乡下孩子的宝贝,在穷苦的人家眼中,糖简直跟药一样。
  而这糖葫芦,在家自己做也舍不得买那么多糖来熬。
  孟婧带着她来到一处卖糖葫芦的人前,见那杆上还插着一些。
  “多少钱一根呢?”
  那人道:“五文钱一根。”
  嚯!
  陆阿绵说:“怎么这么贵?”
  孟婧也叫,“平日不是三四文就得么?”
  “小娘子们有所不知,我这糖葫芦是用了不少奇珍异果的,可不只是山楂呀!”那人摘下一个,让她们细看,“这里有葡萄、桃块、李子,最后才是山楂。不仅如此,我这糖也是多多的放,这沾得有小半碗呢!”
  他这样一说,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绵一咬牙,“那我们买两串,九文行么?”
  “好嘞,反正我这也快打烊咯!”
  两人拿着糖葫芦,都很是稀罕地吃了起来。
  果然如那人所说,这糖葫芦不是一个死劲的酸或者甜,而是有汁水、有口感的丰富味道。那葡萄的滋味引得人胃口大开,桃肉却是清香中带着甜,往后则是酸甜的,回甘无穷。
  “太好吃了。”阿绵认定此糖葫芦是天下第一好吃的。
  孟婧比她见识大,说酒楼里的点心要更好吃!
  正说笑间,忽然间前面的酒楼乱棍打出了一个人,那人涕泪俱下,“把我的钱还给我!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声音很是熟悉,陆阿绵浑身一震。
  竟是她爹。
  陆爹正要继续撒泼,忽然见到不远处两个小娘子正看着自己。他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女儿,猛扑上去,“我的儿啊!!你借我点钱吧!这次我一定会翻本的!”
  第12章 物价
  陆阿绵连忙后退。
  不过才几日,陆爹看上去更狼狈了几分。
  “我身上哪有钱……聘礼不是都给你拿走了么?”
  这话一出,众人看那在地上打滚的陆爹眼神更加复杂。
  陆爹不依不饶,简直要坐在地上撕扯自己的头发。
  按说原来他只是爱喝点酒,经常犯浑。然而自从又有了些钱,女儿出嫁后,往日来揍他的人中,又换了一副面孔。
  稀里糊涂的,竟然哄得他上了牌桌。
  这一晚上过去,只出不进,输的就差没把裤子当了。
  “你才嫁过去几日,就不认爹了?!”
  陆阿绵掏出手帕,给他看里头确确实实只有一文钱。
  顿时哄笑声一片。
  陆爹揉了揉发花的眼睛,仔细一看。阿绵还是那副老样子,洗得发白发旧的布裙,身上也没新添什么首饰,孟家人自然是对她不好的,更别说给她钱花用了。
  见榨不出什么油水,陆爹狠狠甩开陆阿绵的衣袖,又冲进酒楼叫那些赌客还他的银子。
  孟婧没见过这种阵仗,吓住了。
  “不怕不怕,我们回家了。”
  孟婧恍惚,“做人爹娘怎可如此?”
  她很不喜欢那些人看她嫂子的眼神,尤其是那些赌客地痞,总感觉那种打量的眼神十分不怀好意。
  陆阿绵就剩一文钱了,根本也买不了什么,便带着孟婧出城。
  在路上她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刚刚这事,你别告诉你哥。”
  “为什么?”
  “他如果知道了我爹把你吓坏了,一定会生气的。我下次还给你买糖吃。”
  孟婧“哼”了一声,没应这话。
  他们在城门口等了挺久,才看到孟驰坚出城。
  他背着一个颇大的包袱,孟婧立刻冲上前去告状:“哥,我们遇到嫂子的爹爹了,他被酒楼扔在街上,一直找我们讨钱!还有,你准备的那些聘金聘礼,也全被他拿去了!他就是个渣滓!”
  陆阿绵生气地瞪她一眼,“你、你!你!我再也不给你买糖吃了!”
  孟婧叉腰也叫:“我才不像你那么好吃,一块糖就能收买!”
  “你明明说下次还要来买……”
  两人眼看着就吵做一堆,孟驰坚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了半晌,一人往脑袋上敲了一下,“都住嘴。”
  他把包袱的货物都放在阿豆的筐子里,一手提一人的后衣领,“让你们去买东西,你们买的东西呢?”
  陆阿绵:“……”
  孟婧:“……”
  孟驰坚早料到会如此,却没想到她们还出这样一个插曲。虽然他在新婚那日就猜到,陆阿绵家里对她不好,可真的证实了,心下却有些不舒服。
  对她那么不好,她也没说过家里的坏话,大概也并不喜欢孟婧去那样说。
  “小婧,不要这样背后说长辈的坏话。”孟驰坚道。
  孟婧很不服气地扭过脸去。
  孟驰坚训完小妹,伸手一捏陆阿绵的脸,“等回去再找你算账。”
  走到半道,小娘子们都有点儿走不动了,这样拖拖拉拉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家。
  孟驰坚把小妹放在驴子上,冲陆阿绵勾了勾手指,半蹲下在她面前要背她。
  陆阿绵原本还为“找她算账”的话而惶惶,眼下呆住。
  “发什么愣,快上来。”
  孟驰坚冷冷道,“那你是要我一路把你提回去?”
  “村里人会说的……”
  孟驰坚扫了一眼陆阿绵根本没长大的,木板一样的身形,觉得没直接把她当小孩那样让骑在脖子上就已经很给人面子了。
  “……快到了就放你下来。快点,待会儿天黑了,娘发现我们都不在家会害怕的。”
  陆阿绵老实地趴在了他背上。
  平心而论,这下他们的速度顿时快了很多。人驴子……不对,孟驰坚比驴子好用些,在他背上很稳,一点都不会颠。而且驴子是要人牵着的,人不牵,阿豆会一直站在原地,什么地方也不去。
  但孟驰坚就不一样了,哪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也能到达要去的地方。
  到了家门口,差点把哈喇子流在人家背上的阿绵很是心虚地想着。
  孟驰坚还不知自己已经在坐骑的角度上战胜了阿豆,黄昏时分一家人各自忙忙碌碌,做饭刷碗提水砍柴自是不提。
  到了要休息的时候,陆阿绵又紧张了起来。
  她怕被收拾,就故意一直在外面磨蹭,妄图等挨到孟驰坚睡了再进屋。
  “陆阿绵,过来。”
  她一听,垂头丧气进屋了。
  接着用目光到处扫了一圈,没看到苕帚,也没看到木棍,顿时松了口气。
  “把你叫来是有话跟你说。”孟驰坚无奈,“今日你爹的事,我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只一点,新婚夜你不肯说实话,还嘴硬撒谎说就是没有聘礼,这是不该。”
  陆阿绵一点也不想听这些话。
  “把手伸出来。”
  她伸出手,被打了三下手。
  孟驰坚说:“以后不许对我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