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福子?”
  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凑过来,对着玉佩里的少年声音故作惊讶地道,“你居然能看见外面了?”
  “你——”
  玉佩里的少年明显被她噎得顿了一下,随即又凶巴巴地道,“是又怎样?我都说了,不准喊我小福子,我叫丁符!丁!符!还有!我再说一遍,把你的脏手从我姐姐身上拿开!”
  丁瑶偏不不松手,她仗着玉佩中的丁符只能看却出不来,冲着他比了个鬼脸,得意道:“就不,你打我呀!略略略!”
  眼看他们二人也要争执起来,丁曦果断地打断丁瑶的话,出声问道:“孟夫人呢?”
  “啊?”丁瑶倏然被打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答道,“你说我娘么?她昨日动身去西境了,说是我外祖母病了,她身为长女,要亲自去白寅殿照顾几天。”
  丁曦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我师父呢?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他的消息了?”
  丁曦口中的师父名叫秦兹,是掌门的长子,丁延堂的同门师弟,也是丁瑶、丁符的师叔,同时还是萱草堂的少堂主。然而自从七年前,她师父离开北境,便再也没了下落,所以每次外出回来,丁曦都要问一句,是否有他师父的消息了。
  丁曦这次不过也是照常一问,可她话音一落,丁瑶的脸色却僵了僵。
  看着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丁曦本以为她又要像往常一样答“没有”,便打算转身离开,不料下一刻,丁瑶却点了点头。
  丁曦脚步一顿。
  然而点完头,丁瑶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犹豫来,她先是踮起脚尖越过丁曦看了一眼那边的丁延堂和掌门那边,见没人注意她,接着居然一把拉起丁曦的手腕,一边拉着她跑一边急匆匆地撂下一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
  要在寒斜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便只能是去后山。
  这后山的山林之中,有一处寒潭,潭水极深。但因北境常年飞雪,寒潭上面都是厚厚的冰层。
  丁瑶拉着丁曦一路飞快地穿过冰面,钻到寒潭后的怪石堆前,又熟练地爬到了石堆之后,二人站定,身形便正好被怪石和树枝挡住。
  开口前,丁瑶一边平复气息,一边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等确定周围没人后,便开门见山地道:“我直说了堂姐——就在昨日夜里,我爹收到了一封秦师叔的信。”
  闻言,丁曦脸色微微变了变,原本冷淡的脸上浮出几分难以觉察的惊愕来,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玉佩中的丁符先一步喊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丁符的语气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这绝对是假的,秦师叔他走的时候人都已经疯了,而且双手筋脉全断,怎么可能还会写信会来?你——”
  “——你小声点!先听我说完!”
  丁瑶打断他一连串的提问,一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一边压低声音匆匆解释道,“那封信现在在我爹那里,昨日夜里就寄到了,但是现在已经被我爹藏起来了。而我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那时我正好去正殿找东西,为了省事儿,我打算像以前一样从西侧的偏窗那里翻窗进去,但好巧不巧,我刚一走到窗台前,就看到大殿里面有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正在同我爹说着什么。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看到我爹手里拿着一封帛书信,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然后,我就听到他质问了那人一句‘你当真不知道疏言的下落么’……”
  “疏言”是丁曦师父秦兹的表字,说着,丁瑶顿了顿,看了一眼丁曦脸色,这才接着道:“……我爹问完之后,我又听到那个男人摇头答了句不知道,接着又说那信是从东境那边找到的。等他说完这两句,便忽然倒了下去,任我爹怎么叫他也不醒了。后来我爹又叫人把他抬走,自己则偷偷地打开那封帛书看了一眼,看完之后,他的神色就彻底变了——由此可见,那信确实是秦师叔寄回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是那种反应。”
  她话音落下,丁曦许久没有回神,只面色微愕地立在原地。好半晌,她才开了口,仿佛确认一般地道:“你是说,那封信现在在延堂师叔那里,对么?”
  “没错。”丁瑶点点头,接着又补充道,“但是曦姐姐,虽然我知道你肯定要去找我爹要那封信——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这么去,他极有可能不会给你的。因为昨晚那会儿他其实发现了我,而我只好假装路过,然后旁敲侧击地问他,但他不肯说,甚至差点要对我施咒抹除记忆,直到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他才放我走。后来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应该把这些告诉你,因为我自己觉得这事不应该瞒着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看看那封信,我知道它被藏在哪了,所以我可以替你想办法,把那封信偷出来——”
  “可是为什么?”
  丁曦忽然打断她,一边蹙起眉,“我师父七年来生死未卜,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消息,为何要瞒着我?”
  丁瑶看着她,犹豫片刻后才道:“不瞒你说,堂姐。”
  见丁曦抬眼看她,她顿了顿,“其实我们——我、我爹,还有掌门,我们都觉得,秦师叔他已经死了——”
  然而她还没说完,丁符忽然大喊起来:“你胡说!”
  丁符的声音带着愤怒,大声打断她,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你根本就是在胡说!我师叔他不可能会死!”
  “你凭什么说我胡说?”丁瑶也怒了,冲着玉佩大声反问起来,“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七年都没有消息回来?掌门是他的父亲,我爹是他的同门师兄,曦姐姐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这里是他的家!七年!我们找了他七年!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肯回来?”
  她语气里也带着愤怒,像是这些话已经忍了很久,吼出来的时候带着发泄的意味。然而等她说完,看见丁曦眼里一闪而逝的悲意,她忽然就顿住了。
  “曦、曦姐姐……”丁瑶瞬间有些慌了,突然结巴起来,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曦不答话,只闭了闭眸子。片刻后,她恢复了如常的神色,睁开眼,冲丁瑶略一摇头,安慰道:“没事。”她顿了顿,又道,“不必你偷,我亲自去找你爹问个明白。”
  丁瑶面露犹豫:“可……”
  “如你所言,此事与我师父有关。”丁曦打断她的话,语气是惯常的冷淡而不容拒绝,“而他既然是我的师父,就算……真的他死了,我也要替他找回尸身,给我死去的师娘一个交代。”
  接着她不顾阻拦转身就走,然而刚走出一步,就看到了站在怪石堆之后的丁延堂。
  他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了。
  ————
  半个时辰后。
  丁延堂从锁柜之前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只黑木匣子。
  凌云阁的大殿内灯火通明,大厅里站满了内门弟子,然而自从丁曦被带过来之后,这里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唯有赤色的烛火微微晃动,照得丁延堂手中的匣子幽幽发着暗光,让人一看便觉得这匣子极沉。
  他朝着丁曦走过来,把那匣子放到她手上,又指了指上面的咒术封印,道:“信就在里面,但你要答应师叔两件事,我才能替你打开它。”
  丁曦一边接过,一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答:“好。”
  丁延堂叹了口气,那张在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可奈何,在昏黄的烛光之下,显出疲态,让人错觉他老了不少。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觉得你师父没死,想要下山亲自去找他。”他哑声道,“所以为了阻止你,我便打算瞒着你。但今日我听到瑶儿说,她觉得这事应该让你知道,你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知道,我就明白,我瞒不住你——就好像当年,瞒不住你师父一样。”
  说着,他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了旧事,面上生出些感慨,良久,他才带着无奈地口吻继续道:
  “七年前,你师娘失踪的消息传来,哪怕他当时已经疯了,我终究还是瞒不住他。所以你师父走了,且一走就是七年,这七年间,我总是派人去寻他,可他一直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而到了如今,他没回来,你也要走了。”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面上浮出几分苍凉的悲意,直到过了好半晌,他脸上又渐渐浮出几分决然,相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又缓缓开口接着说道,
  “所以,师叔要你答应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三年之内,不准离开寒斜山。”
  丁曦一顿,末了见他神色坚决,又蹙着眉犹豫片刻,才答了句好。
  “还有。”
  丁延堂又道,说着,他一边抬头看向丁曦,一边露出从未有过的肃然神色。
  “明日午时,我与掌门要带你去祭台,祭告先祖,将我派掌门之位传授给你。”
  丁曦眸光一滞,倏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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