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真是可笑至极。
  他提着袋子走出大门,外面的阳光刺眼。去年春天他进来时瞥见墙角的迎春花开得嫩黄,今年出去时,那一丛花依然娇艳。
  他眯了眯眼,剪成短寸的发型配上一张冷峻优雅的脸,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往前走几步,拐角处站着的江遂手里托着一块什么东西,见他出来,和云行一起迎上来。
  连奕还没来得及感慨,江遂已经一巴掌将那块豆腐拍到他脸上。
  “……”连奕抹掉脸上的碎豆腐渣,鼻腔里到处都是豆腥味。
  江遂义正言辞:“去去晦气,以后清白做人。”
  连奕往地上啐了一口豆腐:“拍太碎了。”说完又补上一句,“清白做人是不可能的。”
  江遂用力抱住他,像一个真正的好兄弟一样,让连奕有了一点实感和感动。云行站在一旁看着挺唏嘘,他被江遂养得白白嫩嫩一点病气也没有,再也不是在宋家最后一次见面时心如死灰的样子。
  连奕感动升级,这俩人躲在沙漠里这么久,为了接他出狱不远万里回来,看来是有真感情的。
  他张开手臂又去抱云行,人还没碰到就被江遂一把推开。
  云行怀里抱着一大束迎春花,看着是从墙角现采的,递到连奕跟前,笑得灿烂:“欢迎回来。”
  连奕那点感动全没了。
  凌晨,酒窖里亮着灯,两人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空酒瓶。云行早早去睡了,江遂不见醉意,倒是连奕难得放松,喝得有点多。
  “他没有杀你。”江遂又开了一瓶烈酒,扔一把冰块进去。
  连奕揉揉眉心,头有点疼,思绪有些混乱,但仍看似理智地说:“也许是失手呢。”
  他接过加了冰块的酒,试图回忆那人开枪后转身离开的表情,但记不清了,那里面有没有愧疚和悔意已经不重要。
  江遂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要率边防军制裁缅独立州,要找回第二段秘钥,若莱家族和宁微是必然要面对的。有些事当局者迷,但陷害连奕窃走秘钥一事牵扯太大,那一点薄弱的情绪或者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必将要被战火和仇恨冲散。
  江遂也拿不准,只是依然要提醒到位。
  这种事即便是再亲密的朋友,也难插手。
  “过程没想好,但结果是必然的。”连奕嗓音被酒精浸得沙哑,他坐在地毯上,头仰靠着沙发,两条长腿随意屈伸着,是个无所谓的姿态。
  但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一个b级劣质omega而已,不值得太费心思。不过人肯定是要带回来的,至于怎么处置,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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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嘴硬没老婆
  第76章
  连续三个月,边防军不按常理的打法让缅独立州捉襟见肘,步步溃败。但若莱朝依然难觅行踪。他的部队分布看似散乱,实则化整为零的能力很强,他本人屡次逃脱不说,其狡猾的战术让双方压倒性的战况迟迟没能一锤定音。
  最后几场游击战中,连奕干脆放弃精准打击敌方指挥官,开始频繁制造混乱,让敌方指挥系统几乎瘫痪。与此同时,云行和江遂潜伏在地形复杂的戈壁区,接连摧毁了敌方狙击手和机枪阵地等威胁较大的目标。
  终于,在潜伏十几天后,他们等到一次机会。
  烈日下的沙漠像一块扭曲的透镜,热浪让三公里外的军用吉普车像海市蜃楼般晃动。
  江遂潜入目标区域前,云行已提前占据制高点,无线电里的呼吸声彼此清晰可闻。江遂的声音平稳如钟:“风向东南,风速2.4,湿度归零。”
  “泛泛,你的子弹要飞整整九秒才能碰到他。”
  “好啊,那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云行的瞳孔微微收缩,狙击镜里,那位被称为“沙漠飞鹰”的将军终于出现了。
  此刻,他正坐在吉普车里,距离云行的潜伏地点直线距离超过三公里。
  理论上讲,三公里超远距离狙击在极端条件下是可以实现的,但需要满足一系列严苛的物理、环境和技术条件。
  目标在动态情况下,云行要精准计算出子弹飞行时间、空气阻力减速、弹道下坠距离,还有最重要的,要准确预判目标移动的方位和速度。
  每段数据都要精准到毫厘,一旦失败意味着他们再无机会——若莱朝已经感受到威胁,在多场战役中并未现身,且有很多替身混淆视听。
  云行额上冒出细微的汗,他已经潜伏于此地两天一夜,期间只靠能量棒维持体力。黄沙覆盖住他的身形,他像一动不动的一座雕塑,仿佛是从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一株树,已经完全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江遂没问有没有把握这样的话,两人分布在不同的隐蔽点,都稳如泰山。江遂已经摧毁对方的两个狙击手和机枪阵地,他接下来最重要的任务是掩护云行。
  “江遂,”长时间缺水让云行的嗓音干燥沙哑,但他的答案不容置疑,“九秒,可以。”
  子弹在空中飞行漫长的九秒钟,击中三公里之外的动态目标,理论上可行。
  但实操没人成功过。
  如今云行说“可以”,江遂就相信,他真的可以。
  军用pda上跳动着实时气象数据,科里奥利力修正参数让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江遂按住耳机:“地面热气流在第三秒会抬升弹道17厘米。”
  云行沉默地旋转瞄准镜高程旋钮,金属齿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在为死亡倒计时。
  遥远的吉普车仍在热浪中微晃。
  云行扣下扳机时,子弹尾焰灼红了枪口前的空气。瞄准镜中,若莱朝低头点了支烟。
  第九秒整,他刚好抬起头,一口烟没来得及吐出来。
  ——子弹贯穿防弹车窗,钻入眉心。
  直到血溅上座椅头枕,远处的枪声才姗姗来迟,仿佛死神忘了按音画同步键。
  江遂收起激光测距仪时,云行已经拆解完狙击枪,迅速翻身离开狙击点,回到车上。耳机里同时传来江遂开关车门的声音,继而是对方好听到让人耳朵酥麻的话:
  “泛泛,我们回家了。”
  **
  若莱朝的死讯导致缅独立州的军事行动迅速瓦解。在局势急剧恶化的情况下,缅独立州很快接受停战协议。作为受制裁方,将面临长期经济制裁、尖端技术封锁以及严格军事限制等综合性惩戒措施。
  与外界的动荡截然不同,云行和江遂大包小包坐着一辆旅游巴士抵达小镇。
  夏颜早早等在门口,时隔一年母子二人终于相见,往事的尘埃在时间中消散,迎来澄澈的晴天。
  两人难免心情起伏都很大。不过还好,都过去了。
  “妈妈。”
  “妈。”
  江遂在云行叫完之后,紧跟着喊了一声。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神态相当自如,又紧跟了一句:“妈,行李放哪里?”
  夏颜一时间有点乱,也不知道该看云行还是江遂,只好很快地说:“放卧室吧。”
  因为得到妥帖的照顾,夏颜身体恢复得不错。她的腺体虽然被割开,但和宋明之的腺体被整个拨除不一样,周围神经血管并未全部损伤,经过治疗之后恢复了一点基本功能,得以让夏颜的余生能远离那些病痛折磨。
  这是很好的结果了。
  云行伏在夏颜腿上,像小时候那样,絮絮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江遂坐在云行身后,肩宽腿长,挺拔的外型和英俊的五官中和了刚下战场的杀戮气,所有锋芒藏进肌骨,即便只是沉默着,也是守护云行的天。
  难过的地方就不讲了,讲到开心的地方,云行一双桃花眼里有流光闪过。
  夏颜温柔地看着已经长成大树的孩子,和之前不一样了,不再有很多心事,不再压抑隐忍,举止间有一种肆意的风流,这才是她的泛泛原本该有的样子。
  中午,江遂系着围裙,悠闲地在厨房做饭。
  院子里,云行正和夏颜坐着聊天,江遂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喊:“妈,鸡蛋放两勺甜酱可以吗?”
  夏颜回头,很温柔地说:“一勺半。”
  江遂半个身子转回去,继续按照夏颜的指令做鸡蛋酱。
  云行莫名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偷眼看夏颜表情温润如常,并没有因为江遂从昨天一进门就开始叫“妈”这种行为有奇怪或者不适。
  江遂将面盛好,把鸡蛋酱浇进去。三人坐在小院树下吃午餐,江遂吃一筷子面,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妈,你说的这个做法真是绝了,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云行有些无语,对江遂拍马屁的功力叹为观止。
  关键夏颜很吃他这一套,当即说:“以后我再教你做别的浇头。”
  他们安心住了下来,早上睡到自然醒,每天晒晒太阳,晚上出门散步,吃院子里种的各种青菜。三人都难得放松,享受着平常人家简单的生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