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平心而论, 贺乘逍不想和钱氏的利益挂钩。然而在来之前,安然向他转述了白逸的意思, 倘若钱氏给他递好处, 可以接。有宁惟新的名头在,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可以打个时间差赚一笔。
  小白为什么不亲自交代自己?
  是觉得自己悟性太低, 接不起他给予的期望么?
  小白尽心竭力的为他谋划, 他……他不能让小白失望。
  “多谢您的好意, 不过那位员工也是遵照规定办事, 算是恪尽职守,还请您不要过分苛责。”
  这个情况下, 他们接受补偿,就是表示愿意统一口径。钱氏不缺钱, 开出来的补偿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对于他们自己不过洒洒水。他们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利益,更在乎的是名声。
  所以接了才是示好。
  钱老爷子笑容不改:“好……好啊……都是好孩子, 年轻有为。”
  张德兴赞同地点点头:“后浪推前浪,我今年可是给a大追加投资了,又抢先你一步。”
  俩老头年纪差不多,地位差不多,也就彼此之间能开点这种玩笑了,钱老爷子佯急:“我捐了一批器材呢,学术要发展,那学生教育也不能拉下,你说是不是啊,小宁?”
  宁惟新突然被提到,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的反应不知道戳中俩老头哪个笑点,哈哈大笑几声。
  宁惟新脸红了,低下头,目光乱飘了一瞬。
  张德兴对他改观,见他还是这副初出茅庐的青涩模样,连带着聊起上次接触,也自觉为他的行为做了点合理化的美化:“我见过这么多人,小宁这么低调的还真不多见。你是没见过他之前跟在乘逍后面忙前忙后的样子,这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国际认可的学者。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未来可期啊。”
  钱老爷子接话:“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好奇了,小宁原先是什么样?”
  “和现在一样。”张德兴拊掌,“好像是把乘逍的行程弄混了吧,急得快哭了,这么单纯的孩子也不多见了。惟新啊,你以后要入咱们这个圈子呢,尽管来找我,有我老头子给你保驾护航,你就继续做一块璞玉就好!”
  这是个很大的承诺,张德兴回国才一个月,就已再次坐稳圈中元老的宝座,宁惟新本人能力强,加上他的辅佐,只要不出意外,都能成为圈内新贵。
  不少人震惊了。
  张德兴要宁惟新做“璞玉”,还意在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不必经受外界的“雕琢”,专心做自己的事业。要知道,在场大多是摸爬滚打上来的,任谁见了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踏上一条可以预见的康庄大道,都得羡慕一番。
  一时不知道说宁惟新好福气,得大人物青眼;还是说张德兴借势夺人,直接把人这位天才收入麾下。
  宁惟新露出个腼腆的笑:“我就是个助理呀,安排错了行程,还冒犯了夫人,本就是失职。还好学长大度……”
  钱老爷子好奇地打探:“夫人?哪个夫人?”
  张德兴回忆了一下:“你说的是乘逍的夫人?白逸?”
  “嗯,对。”
  “他们俩是夫夫,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喊小逸‘夫人’,倒是个稀罕事。”
  宁惟新苦恼:“上次没认出来,就惹白先生不快了,我就想着,平日里还是得多注意点细节……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大度。”
  捧张德兴大度,言外之意就是贬另一个比较对象小气。
  张德兴看人多少年,宁惟新瞧着单纯,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他哪里看不出这小孩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估摸着是心里真被吓到了,才会绞尽脑汁琢磨这些细枝末节。
  要是换作别人,他可能觉得这人心术不正,但静下心来搞学术的赤子,往往和穆振荣那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差不多,这孩子应当是多虑了。
  不过,白逸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样貌出众,放在整个富n代圈子里也是拔尖的存在,况且他们没见过面,宁惟新没认出来也是正常,不至于因此生他的气。
  张德兴心不偏不倚坐在了中间,有意化解宁惟新心里的疙瘩:“小逸这孩子我清楚,他做事稳重看大局的,惜才,哪里能因为这点事生气。惟新啊,你还真不用多想,就正常相处就行。”
  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宁惟新小声轴了一句:“那喊‘夫人’也没错吧……”
  “这……”
  宁惟新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看着有些可怜:“我一直觉得白总家世又好,样貌又好,太让人羡慕了,可能自然而然地就想对他用敬语吧。”
  钱老爷子旁观了全程,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惟新啊,你就是太谦虚了,都是同辈,哪有什么套不套近乎的说法。你就跟着一样喊,犯不着互相用敬称。”
  “真……真的吗?”宁惟新如释重负,“我……我其实一直担心学长难做,不过要是只是我多想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在担心什么?会让贺乘逍难做?
  不仅是其他人疑惑,贺乘逍本人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小白对宁惟新没有偏见,否则不会交代安然帮他争取最大化的利益。难道还是那天早上,小白没有及时接文件的事?
  小白已经解释过了,是想让自己去拿,才没有伸手接。
  小宁居然还在纠结这个事吗?
  他认真道:“小白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不好,惟新,这一点上你确实是多虑了。”
  宁惟新感激道:“说出来感觉好多了,学长,我担心这个问题真的好久了。”
  张德兴无奈:“你这孩子,还真是直心眼。”
  宁惟新小声补充:“可能是我不太会人际交往吧,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夫人道歉了,当时才会直接下跪……”
  刚舒缓下来的氛围再次凝重起来。
  宁惟新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下跪?”钱老爷子方才还带着笑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他毕竟在上位待久了,猛然黑脸,震慑力十足,四周噤声。
  “怎么回事?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动不动就让人下跪那一套?”
  宁惟新打了个哆嗦,急声解释道:“是我自己跪的,和夫人无关,我……”
  这句还不如不解释,什么也没说,还火上浇油了一把。
  “惟新,你把实情说出来!我虽然老了,却也不是退了,管个小辈还是绰绰有余!又是夫人,又是下跪的,他欺负你了?怪不得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的,钱老,”宁惟新语速飞快,好像生怕他误会了一样,“是我有错在先,夫人什么也没说,我实在是没有和人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我的歉意……”
  他慌张地把目光投向贺乘逍,咬了一下下唇:“对不起,学长,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贺乘逍莫名有种被噎住的感觉。
  首先,小白和宁惟新应该没见过几次面,如果他没记错,下跪只有那一次约张德兴的饭局?可当时的情况……小宁确实是自己下跪的,怎么听起来倒像是小白逼他的?
  其次,产生误会的人是钱老,宁惟新应该向钱老说明实情,为小白正名,他看自己做什么?他这一句话问自己,倒把自己挂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了。要是贺乘逍反驳他,不仅坐实污蔑,还是助纣为虐。
  可他和张老当时都在场,情况明明白白,就是宁惟新自己下跪的,和小白没有半分关系,非要论起来,反倒是自己有说重话,让他拿工资走人。
  原来误会的根源居然在这?
  他毫不犹豫直接把事情摊开来说了:“这件事确实是误会,张老在场,当时是我着急行程弄错了,恐怕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对惟新说了重话。惟新,我以为当时我们就和解了,抱歉,没想到这件事对你的伤害那么深。”
  张德兴看了看宁惟新,又看了看贺乘逍,眼底探究之色一闪而过。
  他抬起眼,眼神像惶恐的小动物:“学长,我知道是我多想了,我今天提起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被这件事困扰太久了,我太希望取得夫人的原谅了。”
  开都开口了,贺乘逍想着,干脆把事情全部说明白。
  既然宁惟新是被自己的语气伤到了,他就诚恳道歉:“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除此之外,你也不用因此勉强自己去强调一个称呼,小白从来没有计较过别人怎么喊他。”
  虽然宁惟新说“夫人”这是敬语,但贺乘逍总觉得很怪。
  或许是因为之前没有人这样称呼白逸?
  之前喊了就喊了,他只当是宁惟新的口头习惯,没有特意去纠正,不过今天提起了其中原委,那还是一并解释清楚的好。
  他把话说全,还贴心地帮他想好了新的称呼:“惟新,你像喊我一样喊他就行,小白也是a大毕业的,你也可以喊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