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终发现这些巨额捐赠的署名,无一不是陆迟。
  即便是沈敬,看到这样一串对比残忍鲜明的流水,也不由心惊。
  他知道林阙轻是冷心冷情的陆迟唯一放在心尖的人,于是连夜传来了结果。
  怕影响床上的小醉鬼睡觉,房间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隔着纱帘透进来的黎明微光。
  陆迟合上笔记本,冷峻的脸上失去了直接光源,变得一片漆黑,但立体的轮廓在黑暗里也能勾勒出几笔优越的线条。
  他摸了摸脖颈处新鲜的咬痕,适应了乍然的黑暗后,他看向床上难得睡熟的人,轻轻抚了抚清瘦的脸颊,得到几声听不清的呓语作为回应。
  林阙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窗帘内层被拉开,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精致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病态枯竭的美。
  他头脑昏昏沉沉,还带着宿醉的疲惫。
  因瘦削而更加深邃的眼窝处,长睫抖动,睁眼的一瞬,他好像看见喜怒不形于色的陆迟脸上情绪复杂的难以言表,但再看去时,又变回了他一贯的沉着冷峻,只是俊逸的脸上有难掩的疲惫。
  陆迟将浑身软的撑不起身的他扶靠在床头软包处,他无力的喘息着,掩唇咳嗽之际,才发现身上沾着酒气的睡衣被换了,换成了一件大了不止一码的睡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睡袍的袖口很大,林阙轻手腕上的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里,他惊叫一声。
  陆迟在他挣动掩藏的瞬间,提前将手垫在了床角,防止林阙轻撞伤。
  应激时的动作速度快,力度也大,但陆迟的手做了缓冲,林阙轻的手很快被一双大掌包住。
  “别、别看……”林阙轻的手被抓着,徒然地摇头。
  他像一个拼命隐藏自己不堪的孩子,家人温暖宽容的怀抱就在眼前,可他却胆小怯懦的掩藏起自己的痛苦,害怕家人无法接受破碎衰败的他。
  陆迟垂眼看他:“为什么不能看?”手指摩挲中,咽下艰涩的难言。
  林阙轻抽不回手,声音抖得让人心疼:“丑……很、很丑……别、别看……”
  “求你了……”淡漠的眼眸垂下,嗫喏着,一串泪珠潸然而下。
  陆迟珍重得吻上那道崎岖可怖的伤疤,笑了笑:“不丑,这不是你的错。”他简明扼要的划归责任。
  林阙轻瑟瑟抬起头,即将下山的太阳穿透力依旧足够强,切过窗帘的缝隙照到眼前人的脸上,明暗分割间,一半像现在,一半像从前。
  “你还喜欢我吗?”陆迟温柔的声音穿过光线。
  第23章
  林阙轻茫然无措地怔在原地,瞳孔震颤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怎么答都不好。
  陆迟从他的沉默中读出答案,抢先开口:“我也喜欢你。”
  大股的暖流涌进林阙轻的心头,像源源不断的泉水,重新滋养起枯竭干涸的泉眼,死寂良久的涧流,周而复始重新焕发生机。
  被坚定的选择,永远是在陆迟身边才有的特权。
  陆迟自嘲的笑笑,复又开口:“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如果当时的我再强大一点,你就不会离开我,或者至少,能早点找到你。”
  林阙轻撇开眼,不敢再看这双幽深的眼睛。
  陆迟低下头,薄唇亲昵地贴在林阙轻的额头上:“是我的错,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言语间,唇瓣摩挲皮肤,带起一阵痒意。
  不说陆迟并不介怀过去的事,就算是介怀的人,看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成了这样,又怎么能再怪他。
  林阙轻懂了他的话外之意,神情无措又慌张,手指无意识的勾缠上陆迟的指间。
  “只要我们还彼此喜欢,那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两人额间相抵,陆迟的语气笃定。
  林阙轻更加脆弱不堪的一面被揭开,但沉重崎岖的事情,在陆迟三言两语间被抚慰平整。
  他不再怀疑陆迟对他的情感,试探着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赖他,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他低头缩在一片温热的胸膛上,呼吸吸起薄薄的衣料,少有的安宁静谧。可当他想抬手触摸陆迟的下巴时,手指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无力感再次升腾而起,真的能变好吗?浓密的眼睫扑簌簌盖住迷惘一瞬的双眼。
  “但你确实有错。”陆迟的低沉的声音与震动的胸腔共鸣。
  林阙轻无措的从发梢间抬眼。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陆迟像抓青春期学坏的孩子。
  紧张浓烈的气氛瞬间消散,回到了温馨严厉的家庭模式。
  林阙轻心虚嗫喏地解释:“我在外面没有喝过。”
  “真的吗?”
  陆迟收敛了和煦的神情,眼中出现几分严厉的审视,但只要仔细瞧,就能发现这份严厉与面对下属时的冷峻不同,更多的是出于关心。
  林阙轻在他审视的目光下点点头。
  他没有说谎,倒不是他不想喝,而是他喝不起。
  “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喝酒。”陆迟屈指刮了刮林阙轻精致高挺的鼻梁。
  林阙轻低垂着眼眸,或许是俯视的角度问题,本该惑人的桃花眼,眼尾下撇,看起来委屈又可怜,哭过的眼眶通红湿润,仿佛随时都会再次落下泪来。
  陆迟无奈,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睡不着就来找我,不要觉得会给我添麻烦。”
  林阙轻又乖乖地点点头。
  陆迟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他知道林阙轻专擅阳奉阴违,小时候就是这样,陆迟和他说,不管谁叫他不舒服都要当场还回去,不必顾及其他,或者至少要说出来,自有人会替他撑腰。
  林阙轻答应的挺好,可他被人欺负了十五年,真受了委屈,还是一个人躲在衣柜里掉眼泪,每次都要陆迟轻声哄着才敢出来。
  思及此,陆迟叹了口气,理性又耐心的和他分析:“如果你能第一时间诉说你的不舒服,那我们就可以把影响控制到最小,对不对?”
  林阙轻怔怔点头。抑郁的情绪早就将他的认知模糊,有时候逃避成为了本能,最优解也就变得遥不可及了。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没什么需要用力才能抓住的东西。”陆迟话风陡转。
  无边的财富、他人的敬重、自身的成就,都是他唾手可得的,可唯独林阙轻,这样一个极难照顾的小孩,保证他的健康与快乐要花很大的精力。
  林阙轻成年过后,他难言隐秘的心事以及在情感中的退缩,都是陆迟需要操心的事。
  与其说这些是挑战,陆迟认栽般开口:“照顾好你也是实现我人生意义的途径。我的生活也不是只能被工作占据,你也应该占有很大一部分。”
  林阙轻眼眸震颤,像一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缩在陆迟怀里,揪住他的一片衣角,哭的无声无息却又委屈至极。
  第24章
  在陆迟推心置腹的表白后,林阙轻的状态渐渐好了很多。
  他不再为维护一点点可笑的自尊而殚精竭虑,也不再终日惶恐不安,而是努力变得正常。
  陆迟的谅解与关怀,也使他重新建立起了对他的信任。
  手下合同动辄几千万上下的陆迟,最近时间多的像是用不完,每天都挽起袖子亲自下厨,林阙轻则被他安排在一边的水池洗菜叶子。
  其实林阙轻洗菜的时候也会摸鱼,有时候洗着洗着思绪就会无意识飘空,呆愣的站在水池前,僵直的手不受控制,将一颗菜冲上十分钟的水。
  滴滴答答的水流缓缓落下,流速虽慢,可放的时间久了,水池也经不住,溢出来的水将林阙轻细白的手臂泡的微微肿起来。
  “怎么还走神?”
  陆迟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阙轻下意识回头,抬起淡漠的眼眸,脸颊不期蹭过一片柔软的衣料,迷蒙的双眼怔愣一瞬。
  陆迟就在他身后,长臂圈过他,伸手关上了还在流淌的水笼头。
  “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
  一只宽大的手掌穿过林阙轻的窄腰,陆迟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向阳的水池边,林阙轻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看着陆迟深邃的眼睛,摇摇头。
  陆迟低头吻了吻林阙轻的发顶,没再说什么,英挺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他替林阙轻理了理散落的发丝,重新扎过一遍长发。
  林阙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站在陶瓷罐前的陆迟的侧影,他身上淡黄色的小猫围裙是林阙轻从前亲手挑的,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的更加明显。
  陆迟站在热气腾腾的锅碗瓢盆前,放下一身雷厉风行的肃杀之气,但神情依旧专注严肃。
  指骨明显的长指捏住刀柄,露出的臂弯随着用力而筋脉凸起,他一丝不苟的盯着手下切碎的食材,仿佛砧板上的不是菜,而是公司上一季度的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