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子是他盖过的,上面有他的气味,思及此,他的心里稍稍平衡。
  “行了,别苦大仇深了,我来看看。”来的医生是陆迟的私人医生陈近成。
  陈近成一靠近,昏迷的林阙轻就惊醒过来,裹着被子,淡漠的眼睛用迷蒙但警惕的眼神望着他。
  此时的林阙轻烧的头重脚轻,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只是见到陌生人本能的警惕。
  他不顾一切猛地扑向陆迟,眼圈瞬间红了,像只惊恐的小兽。
  陆迟见他即使昏迷着也如此警惕不安,眉心蹙起,显得更加冷厉,但动作却截然相反。
  他赶忙靠坐在林阙轻身后,长臂一展,将他搂在怀里,用极具安全感的语气温和的安抚:“别怕,哥哥在。”
  边说边使眼色,让陈近成就着这个姿势诊断。
  陈近成抽了抽嘴角,认命般开口:“先量个体温,应该是吹了风受惊发热,看他这个精神状态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醒来以后最好做一个心理评估。”
  他指着林阙轻和陆迟眼下如出一辙的乌青:“你们家的人,是不是天性不爱睡觉啊?”他甚至怀疑,陆家的空气里是不是掺了冰美式,否则为什么连他待久了都睡得少了。
  林阙轻缩在陆迟的胸膛和被子中间,烧成一锅粥的脑子,无法理解陈医生的话。
  他怀里抱着陆迟的一只手,迷茫的大眼睛微垂,盯着前方,思考为什么梦里会出现陌生人。
  只要有陆迟在,他便都以为是在梦里,于是动作也大胆了起来,长发垫在身后,他悄悄昂起头,头顶乖巧地蹭了蹭陆迟的下巴。
  陆迟被他忽然的亲近震住一瞬,环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
  过了一会儿,又怕勒到他,力度悄悄放松了一些。
  哪知林阙轻抬起烧红的脸颊,清冷的气质不再,他眼神发直,懵懂又颐指气使地说:“抱紧点。”
  那一刻,陆迟仿佛透过两年的光阴,看到了从前恃宠而骄的人。
  可这份错觉,在触及对方瘦的咯人的身体时转瞬即逝。
  林阙轻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不知道身后人的想法,只知道在梦里,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仍然像两年前那样,病了就能无限支使矜贵的陆大少爷。
  这份理所应当,也只有在病得糊涂时,才会重新涌现。
  陈医生见房内气氛一片良好,盯着人服了药便识趣离场。
  陆迟没有和烧糊涂的人温存太久,伸手替冷得打颤的人换衣服。
  病了的林阙轻很乖,脸上红扑扑的,身体也软的过分,让抬腿就抬腿,让抬头就抬头,裤子很快就换好。
  可,当陆迟想要替他脱掉上身的衬衫时,林阙轻却抽开了身体,将自己藏进被子里。
  陆迟围着被子又哄又骗也没把人弄出来,只得双臂发力,把人用被子围着整个抱上腿,用被子控制林阙轻不受控的双手。
  林阙轻被人像包不乖的小猫剪指甲一样包着,只露出一颗脑袋,四肢动不了,一股委屈油然而生,眼泪又簌簌落下,落在陆迟永远看不顺眼的围巾上,无声地撇开脑袋。
  怎么在梦里还要欺负他。
  无所不能的陆迟被他哭得又是一阵慌乱,扯过那条该死的在他审美点上,但林阙轻绝对不会带的男士围巾,轻轻替他擦干净了眼泪和鼻涕。
  左右喂了药,林阙轻人也醒了,他没有强迫,而是叮嘱他换好了就喊一声,喊不出来随便扔点什么东西发个响就行。
  退出房间后,陆迟衣衫凌乱的和楼下沙发上正在热聊八卦的三人目光对个正着。
  陆迟略显匆忙地正了正领带,和陈近成交代了林阙轻的病史。
  很好,陈医生想,又是一个祖宗。
  得!加!钱!
  “陆大少爷,怎么如此狼狈啊。”陈医生一早和楼下三人交代好情况,孟光也有了心情开玩笑,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好兄弟的机会。
  陆迟捻起胸口扣子上挂的一根长发,举起来,超绝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皮筋:“既然这么闲,出去买两斤黑芝麻吧?”正好让发丝的主人补补身体。
  孟光有时候真恨自己清澈脱俗超绝5.2视力的眼睛。
  又让他装到了!
  当夜,孟光因为没有及时说出“是你老婆吗,你就装”而整宿难眠。
  第6章
  发觉卧室内长久没有发出声响,陆迟止住交谈。
  缓慢按开门把手,换好衣服的林阙轻,整个人团在陆迟的枕头上,长发披散在白皙的锁骨处,长如鸦羽的睫毛盖在深邃的眼窝,像尊精致漂亮的陶瓷娃娃。
  陆迟靠近时,他的呼吸依然匀称,被房间内熟悉的味道包裹,他睡得很安心。
  终于丢开了那条围巾。
  陆迟轻轻挪动他的身体,触手才发现,那具清瘦的身躯在他手上软得出人意料,连带着软了他的心。
  给人盖好被子后,他拿起围巾,一只手就能拢住林阙轻需要抱在怀里的东西,将它随意的团起来。
  一向自信的陆氏掌权人,此刻高大的身躯坐在床侧,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围巾,普通的围巾也不至于让林阙轻这么依赖。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人?
  是他的新欢,还是他更加放不下的人?
  把他陆迟养的好好的人照顾成这样,这种人根本不是合格的伴侣,可林阙轻却抱着他的东西不愿意松手。
  陆迟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
  他想把这条围巾撕成破布,扔进垃圾桶里,但最终还是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林阙轻的床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他怕林阙轻醒来,找不到会伤心。
  时针滴答滴答走过,就这样,他坐在床边,看着被窝里烧得脸颊通红的人,可怜又脆弱。
  不知何时起,心里生出了一股隐秘的侵占欲,他想把这个惯会离家出走的人关起来,给他纤细白皙的手腕、脚腕都套上银白的链条,束缚在床上,最好再弄得他浑身颤栗,软得哪儿也去不了。
  他所有不堪的想法,最终汇聚,促使他伸出手,指尖轻抚上熟睡人瘦削凹陷的脸颊。
  还在梦里的人鼻尖耸了耸,似乎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精致出尘的脸颊迎着手指贴向温暖的掌心,餍足的吸了一口气。
  陆迟面对突然凑近的温软,长指无意识抽搐一瞬,心中的占有与破坏仿佛凝成实质,包裹住床上床边的两个人,形成一层保护罩,没有任何人能打搅。
  睡梦里的林阙轻对陆迟的想法毫无所知,他餍足地埋在熟悉的气味里,柔软的脸贴在微微粗粝的掌心上,侧躺着卷起身,这样持续的胃痛不会打搅睡眠,他很熟练。
  同样知道这个习惯的,还有陆迟。
  对林阙轻的事绝不假手于人的他,看到这个姿势后,藏起脑内肮脏龌龊的想法,他想抽回手,但只要一动,梦中人便立刻不安的呢喃,甚至隐隐发展为啜泣。
  “不要……不要走……”
  “哥哥不走。”
  “不要……丢下我……”
  “不会的,哥哥保证,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陆迟就这样应答他毫无逻辑章法的胡言,哄了许久,才让他安定下来,不再啜泣。
  陆迟抽出手,静待一会儿,确定人睡熟后,才轻吻过他的额间,替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他去了厨房。
  路过客厅时,陆岑问他,为什么这个时间进厨房。
  他灵活有力的手指利落地挽起袖口:“林阙轻胃不舒服。”胃不舒服还生病的时候,林阙轻一定会喝陆迟煮的粥。
  “让厨师做就行了,你休息会儿吧。”陆岑指了指脖子。
  陆迟喝酒不上脸,但脖子会发红,很性感,林阙轻曾经评价。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是以也格外善感些。
  陆迟闻言,难得勾了勾嘴角:“他喝不惯别人煮的。”
  陆岑无言,回头发现孟光和戚燃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真的假的?”陆岑看着自己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侄子,如今穿着一身白衬衫,明明是同样的衣服,袖子挽起来后,手腕上的皮筋更加显眼,与价值七位数的名表碰撞在一起,显出一身不合时宜的……人夫感?
  “不知道。”戚燃淡笑着摇头。
  陆岑疑惑。
  孟光接住他的话:“因为,陆迟从来没有让别人煮过。切,占有欲有够强的。”很鄙夷。
  陆岑嗤笑出声:“所以他被甩了,还一脸得意的给前任做饭是吗?”
  他在心里感叹,堂堂陆氏集团掌舵人,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陆总,果然在任何赛道都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第7章
  厨房里,小米伴着鸡丝下锅,等待的间隙,陆迟给他的特助沈敬编辑了一条指令。
  调查清楚林阙轻在这里的生活,同时继续调查当年他离开的隐情。
  他从不相信林阙轻会是他们口中那样不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