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温绒面色一僵,“他和时野是一伙的吗?”
  【目前f4处于分崩离析状态,不过等主角进校后他们会是一伙的。】
  温绒瞬间打消进学生会的念头。
  他决定不再默默挨欺负,肯定也不能上赶着被欺负。
  跟其他同学缓和关系这件事,再另想办法吧。
  -
  随着所有新生进入社团招新现场,气氛逐渐热络。
  温绒被放着动感音乐的喇叭吸引,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歌,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
  即使他矮矮的个子被排除在人潮外,音乐仍然激发他踮起脚尖,勉强从肩膀的缝隙中一探究竟——台上有人在跳舞。
  动作潇洒,像极了他曾在电视上看到的迈克尔杰克逊。
  哇!
  亲眼看到跟在电视上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人墙摇摆,大家举起手跟随鼓点舞动,温绒是很内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举起了手,两只脚尖笨拙地垫起来。
  他满面笑容,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
  平生第1次觉得自己融入了热闹。
  音乐到高潮时,温绒不自觉偏过头,想跟旁边人分享自己的激动。
  可身边的人看见他,眼睛下瞥,扫过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打扮,向外挪开半步。
  温绒的脚跟缓慢落地,身体凝滞了几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那个人转开头去跟身边的人聊天。他才微微低下头,在心里小声地跟系统说:“哥哥,他们好厉害,怎么那么会跳舞。”
  【因为那是从十岁就跟亲爹全球巡演的星二代,16岁时出的专辑成为当年全球最畅销唱片,目前全球粉丝高达4.8亿。】
  温绒对4.8亿没有什么概念,绞尽脑汁找自己在春晚上看到的明星来辅助理解。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擦过他的后脑勺。
  他回头看到悬在空气中的马屁股,白尾巴晃荡晃荡。
  看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人戴了个马屁股的道具在头上。这一刻,音乐声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物,温绒被咬得很痛,他逃命似的追在马后面来到另一个社团。
  这边的人不算多,温绒能站到第一排去。
  除了那匹马,还有穿着公主骑士服装的人在表演。
  公主竟然是个学长装扮的!
  第一次看到男孩穿裙子的温绒瞪圆眼睛,好像发现了新世界。
  【里面还有很多有趣的社团,每年社团招新都是依照社团排名排的位置,越靠里厉害的社团越多,你可以再进去看看。】
  靠里就多了些奇奇妙妙的社团。
  路过一块屏幕时,温绒停了下脚步。
  屏幕上循环播放日出的视频,让他想到每天从福利院后山的太阳,也这么圆,这么亮。
  温绒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的时候,屏幕骤然一黑。
  他连忙收回手,转头看见站在远处的学长嬉笑,“别看了,我们社要求社员每周坐飞机去世界各地爬山,你买得起机票吗?”
  他甚至没坐过飞机。
  温绒窘迫地离开。
  可能是学长嬉笑带来的连锁反应,他走着走着,莫名感觉每个社团的学长们都在看自己,目光跟今天楼梯上的其他同学没有区别。
  如果靠近,那些眼神里会多一点恐惧,好像很怕跟自己沾上边。
  温绒不想沉浸在被“孤立”的失落情绪中,在心里玩起“我是外星人”的游戏。
  每走到红绿灯、或者其他监控的路段,他昂首挺胸,脚尖比其他时候垫得更高,假装有风吹自己的头发,还很帅气地拨弄刘海。
  等着未来某一天科学家翻看路面上的监控,特地把自己的这段画面放大,说:“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应该是十多年前乘坐宇宙飞船落到地球的xxx星人。”
  多酷啊!
  我融入不进别人,因为我是神秘的外星英雄。
  给了自己一些勇气,抬手拍拍两边腮帮子。
  临近中午,太阳爬到头顶,晒的头发都滚烫滚烫。
  忽然,一个黑色的东西在眼前放大。
  温绒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他的视线瞬间被遮蔽。
  嘭——
  嘎吱
  温绒被撞得一屁股摔到草地上,手用力摁住酸痛的鼻子。
  砰砰砰砰
  网球仍然在草地上弹跳,幅度越来越低,直到最后静止。
  来来去去的黑色制服纷纷停下,几秒后,黑色从线连成片。
  “特招生怎么了?死了?”
  “被网球砸到了。”
  “谁打的网球?”
  “网球社的呗。”
  网球社的方向,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从篮子里拿起新的网球。
  “学弟们有兴趣的可以加入网球社,我教大家玩网球。”
  砰——
  新的网球直直从温绒脸颊边擦过,留下一片火辣辣。
  第15章
  剧痛,晕眩。
  温绒全身痉挛,极力摁住鼻梁跟脸颊,企图用压迫来转移骨头里散发的酸。
  忍耐到大脑缺氧的时候,他心里生出邪恶的想法:为什么不是别人当外星人。
  这个世界给大多数人分配了父母、兄弟、朋友,大部分学生都可以安安静静地读书,而“特殊”永远降临在自己身上。
  温绒知道这种想法不对,但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他抬头望天,迫切想要知道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看不见。
  他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没有人帮他除掉身上的负担,他自己也无法缓解。
  反而炽热的阳光刺得眼睛剧痛,眼泪刚冒出来就蒸发,眼皮子每次盖下,都像倒刺刮过眼球。
  温绒疼得抬手挡太阳,阴影落下之前,手上的血滴在鼻尖。
  恍惚间,血跟手出现重影,缓慢褪去颜色。
  一只更小的手,血淋淋地叠在掌心。
  刚上一年级的小温绒走出医务室,受伤的地方仍在发痛,迎面挨到两个耳光。
  老师连忙把疯狂的女人拉开,偏偏女人挣扎得厉害,两手穿过空隙,尖锐的指甲再在他脸上留下三道血印。
  同时留下的还有操着地方口音的骂声:“没娘教”“没人要”……
  小温绒呆愣地抬手往脸上摸了摸,举到眼前一看,满手血。
  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血,也第一次看见“母爱”。
  女人是跟他打架的那男孩的妈妈,很爱那男孩,来学校后一直抱着男孩哭,还完全不讲道理地撒泼打滚将事情闹大,把警察都叫来了学校。
  “这次定性为互殴,你们互相道个歉,以后要做好朋友知道吗?”
  小温绒解释:“警察叔叔,是他先打的我,他打我好多天了。”
  “你也打他了。”
  院长说:“警察先生,确实是这孩子一直欺负小绒,小绒没办法才还手的。”
  “小孩子嘛,打架很正常。以后都别打了知道吗!再打叔叔把你们都抓起来。”
  离开学校的时候,女人一手牵着做鬼脸的男孩一手叉着腰骂:“没人教的狗东西,给我退学!不退学我就写举报信到教育局。”
  小温绒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扯了扯院长的袖子,“院长,他是坏孩子,警察叔叔为什么不抓他去坐牢。”
  院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新的一周,小温绒被送去另一所学校念书。
  温绒很笨,想不明白为什么受惩罚的会是自己,又很偏执,很想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欺负后得不到道歉和关心,反而要转学。
  ——直到有天看新闻,一个小孩因为失手杀了欺负他的孩子被抓去坐牢。
  他从那一刻起便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那则新闻像一捧土盖在他身上,把所有邪念都埋住,同时种下一颗种子,发了芽——他不能坐牢的,他坐牢就不能读书不能找爸爸妈妈,也不能找好工作过好生活。
  后来这颗种子在他的尸体上开花、撒粉、繁殖,彻底把他湮没,再也看不见人样。
  那些脆弱的花也是倒霉,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享受不到阳光明媚的日子,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活得一点都不快乐。
  温绒叹口气,任由身体坠入杂念汇聚而成的深海。
  咚咚咚,心脏在窒息中跟打鼓一样响亮。
  他的视野开始迷糊,周遭逐渐变为黑色。
  片刻后,这黑再次变换,残缺陈旧的墙夹着水泥地,长廊深且暗,一点光都照不进。
  袖子被扯了扯。
  小孩高高举起举起两只血淋嘀嗒的手。
  白玉雕琢的脸蛋儿皱了又皱,委屈地扁嘴,不敢哭,也说不出话。
  温绒知道,他在害怕,想问“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只是一个既天真又怕死,却祈求过幸福生活的小屁孩罢了。
  温绒蹲下身,用袖子细心擦去他手上的血,“不会死。”
  肯定的答案像是安慰,小孩肩膀一抽,咬住嘴无声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