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中杀人?睡梦之中杀人?”莱特重复了一遍,拍案而起,惊诧道:“你在睡梦里杀了人!你是异能者!”
  爱德措不及防,不禁扭头盯了一眼莱特,想要伸手捂住这家伙的嘴,又担心这个行为坐实了“有异能者存在”的可能,让莱特的中二变成漏嘴的现实。
  这个蠢货,是完全忘了异能者隐秘的条例吗!
  爱德暗地里紧张地攥了攥手,口口的半吊子,他入学的第一课不就是异能者皆由「大卫」所检测,入学「伊甸」从无例外吗!如果眼前这位自称“劫匪”一员的阿斯塔小姐真的是新生异能者,他们就该在「伊甸」里看见她,而非在「实习」里聆听她的烦恼。
  “啊,倒也没有那么严重。”阿斯塔说着说着,脸上带上了点骄傲,一点点,不多,但刚刚好,她微微扬了扬下巴:“我也只是抢了个银行而已。”
  “就在上个星期六,跟着同伴一起,抢了一大笔钱。”她没憋住,高兴地弯了弯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一年以前,我经常做一些醒来之后,怎么也忘不掉的梦,”阿斯塔回忆道:“那些梦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诚恳,如同神明为我织造的,最真实的谎言。”
  “我跟随在梦境的主人身边,与他们一起吃饭,喝茶,看报,观赏遥远的极光,体味迥异的环境,我们是那么无话不谈,那么彼此贴近,恍惚间,我总觉得我们共享同一个灵魂。”
  “有的时候,我会犹豫,这里,”阿斯塔低首,深色的发丝也一同滑落,如同下垂的无边夜色:“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呢?”
  阿斯塔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莱特:“不过,也许有时候也没必要分那么清楚,不是吗?”
  莱特脸上很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不常掩饰情绪,也不会掩饰情绪,灼灼的目光里全是劝告,嘴上却仍然饱含理智,试图委婉道:“梦境就是梦境,不是现实。”
  “……是的,你说的没错,”阿斯塔眼神失焦一瞬,而后哈哈大笑道:“我全都明白,只是就像是无比青睐的游戏,或者是是爱不释手的小说,不管是好的,坏的,一旦上瘾,人,都很难放下这些东西,您说对吗?”
  爱德一怔,微微垂眸,若有所思,但与之相比的是,莱特却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斩钉截铁道:“我可以哦,况且不管怎么说,沉溺于这些东西,生活又该怎么办呢!”
  阿斯塔只是附和着点点头:“是啊,莱特先生生活得应该很幸福吧。”
  “哎?”莱特疑惑道:“我觉得我算是幸福吧,但这跟你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在说抢银行的事情吗?”
  莱特又不免懊悔,话题又被扯远了,浪费了不少时间,他弯腰凑近,那张极具冲击性的脸就贸然距离阿斯塔咫尺之远,冒昧非常:“阿斯塔小姐,您的意思是,你在梦里参与了抢银行这件事?因为您生病,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所以,才将自己当作了劫匪的一员对吗?您是这个意思吗!”
  “或者说,您真的有异能,那我想问问您,阿斯塔小姐!你记得您的同伙到底长什么样吗!”莱特咄咄逼人的语气已经濒临质问的范畴,周围的光线突然肉眼可见得亮了一个度数,他整个人的影子在过于强烈的曝光下迅速消弭!几乎让人不敢逼视莱特那张英俊的面容!
  “够了!莱特!”
  爱德突然斥责道。
  周围一静,莱特与阿斯塔一齐愣住了。
  莱特的气突然泄了,他拧住眉,没明白自己怎么了,但是爱德根本不说话。
  出于某种原因,他乖巧地坐了回去,挺起腰板,双腿并拢,坐成了小学生的模样,想要表现出自己很乖的意味。】
  漫画运用了一些不明所以的画面,那些画面里有莱特暗地里悄悄观察生气的爱德的模样,也有阿斯塔诡谲却又温柔的笑容,随后,漫画快速跳切到「实习」结束,所谓的「银行劫匪一员」一事似乎就这么草草“以播音员的异想天开”作结。
  伊莱靠着地铁上的扶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阿斯塔*斯凯,她到底是不是异能者?
  怎么说呢,理论上,所有异能者都会被「伊甸」学院里的异能因子检测仪「大卫」所搜寻出来,而后被邀请入学「伊甸」,说是邀请,但实际上,伊甸从不允许异能者拒绝,这项流程很快,一旦「大卫」检测出新生异能者,前后不过24小时,伊甸学院「招生办」必定上门,从无例外。
  正因为如此严格的管控,伊莱才能找准先机,成为第一个「异能犯罪者」。
  啊,这也是伊莱至今为止都觊觎「大卫」的原因之一。
  以阿斯塔这种情况,做梦都时常超过一年,「大卫」就算是生锈了,滞涩了,也能够检测出来,但她却并不在伊甸学院里。
  表面上,她确实是普通人,可她却能够成为莱特的「实习」任务,成为「主角」的「目标」。
  伊莱一直有注意到,阿斯塔的茶几上摆着的药瓶,他意味深长道:“她是病患?还是精神病患?”
  伊莱的手指继续滑动手机往下看,这一话还没完。
  【伊甸会给异能者提供条件优良的住宿环境,缘由在于有的异能者有时无法控制住异能,这些公寓基本上价格低廉,哪怕是学生打个一周零工就能负担一个月的房租,如果运气好,学校发放下「实习」,那便更不必担忧,偶尔遇见实在贫困的学生,甚至能够填申请表免费入住,是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欣然接受这份福利,这里面当然包括普通家庭里的莱特和爱德。
  换言之,两人是顺路的关系,自从与温和的阿斯塔小姐告别之后,莱特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爱德生气了。
  这多少让这位“后辈”心生戚戚,好脾气如爱德,居然让他惹生气了,他莱特可真是个人才。
  据说爱德自从入学伊甸起,生气的时候屈指可数,好脾气到没道理,全校公认的老好人。
  莱特暗骂自己两句后,连忙凑到了爱德的身侧:“对不起啊!爱德!方才我有点激动了!我下次不会了!”
  爱德自顾自走着,没有回应,他一直都戴着耳机,据说是「异能」的副作用,莱特滔滔不绝地检讨起自己,从天说到地,从南说到北,他小时候调皮,于是各个检讨都写了个遍,久远的记忆立刻上涌,模版几乎信手拈来。
  莱特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光线骤然一亮,爱德厌烦地闭了闭眼睛。
  “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对此非常愧……”
  “这次「实习」任务是什么。”爱德冷冷地打断道。
  莱特记得很熟,嘴一顺溜就出来了:“阿斯塔小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太久了,大家都很担心她怎么样了,请好好开解阿斯塔小姐,尝试引导她,走出困境,回归正常的生活。”
  爱德阴阳怪气道:“这不是记得很清楚?你应该也是这么做的吧?”
  “我……”莱特骤然愣住了。
  爱德扯了扯嘴皮,他本来就不是很想装了,面对着最令他厌恶的莱特,他现在更是装不了一点,爱德的视线扫过他们同样的发色,掠过他们相似的瞳孔,驻留于他们异同的神色。
  正如阿斯塔所言,一旦上瘾,人就无法放手,他讨厌莱特!讨厌他模仿他!讨厌他与他相似如双生的外貌!讨厌他的异能!讨厌他的聒噪!讨厌他的笑容!
  爱德微微凑近莱特,湛蓝色的眼眸晦暗,灿金色的发丝亮如棱石折射出的冷光。
  “你为什么一听见劫匪就失神,你为什么总在追问阿斯塔小姐的同伙?扪心自问,你真的关心阿斯塔小姐吗?关心需要你帮助的民众?”
  “不,你不关心阿斯塔小姐的星星,不关心阿斯塔小姐的性情,甚至不关心她光怪陆离梦境的由来,你只关心…..你能不能一雪前耻,能不能抓住劫匪。”
  爱德顿了顿,莱特散发出来的光越加亮堂了,像是个羞于承认错误,只能不断发光试图挽尊的灯泡,他结结巴巴道:“我,不,我……”
  爱德眼中闪过一抹回忆的神色。
  “你似乎并不在意公众,也没有守护的决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成为警员,真是奇怪啊,”他顿了顿,隐约有几分畅快的恶意与疑惑的不解交织,爱德注视着莱特,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固定在标准的弧度。
  “你的本性比你展现出来的热情要冷漠的多。”
  莱特瞳孔一缩。
  “呃——”他猛然低头捂住双耳,但是那刺耳的音波却依旧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大脑嗡鸣,无法动作。
  爱德却已经转过了身,他在原地停留片刻,而后继续往地铁口走去:“控制好你自己。”
  “太亮了。”
  他注意到街道上扔着一瓶喝空了的可乐罐,下意识拾起来,上前两三步,压扁丢进了垃圾桶。
  爱德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机半晌,手指敲击在键盘上,似乎正与某人对话,许久不见莱特跟上来,他扭头看去,只见向来亮堂的少年此刻驻留在原地,恍惚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