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科尔顿先生。
  文羽见他打量自己,眼色微沉。
  笑着,率先发问:早些时候还说,要将我介绍给几个政要认识。这政要堪堪前脚出去,又把我叫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科尔顿闻言,倒没有因为食言而尴尬。
  他直起身,拿着酒瓶,给两个杯子斟上。
  谈的都是要务,实在是没机会。
  顿了顿,将其中一杯递给文羽,低位碰了碰。
  年轻人,不要过于急功近利。
  难道本人还不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够扶令兄的斯图尔特平步青云?文小姐太贪心了。
  有头有脸,不过是李渊和眼里的垃圾。
  难不成会长先生,还能从幻界手里抢生意?
  文羽回答得很礼貌,几分晚辈该有的调皮,和惹人喜爱的得寸进尺。
  生意,就是人情世故。科尔顿呷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以商会的面子,要幻界让几个客户,是什么难事吗?
  幻界的那个女人都死了。
  自然什么都不难了。
  文羽微微一笑,陪着喝了酒:多谢科尔顿先生。这么重的礼物,怕不是让晚辈白拿吧?
  年轻女人并不抗拒,也没用过多虚与委蛇的措辞,赤|裸|裸地问了出来。
  文小姐,恰才我说,生意就是人情世故。
  就算让你白拿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科尔顿摇摇头,一副君子之心被小人定夺的模样。
  只不过白天开会时,见许多年轻女代表离场,而小姐没有冲动。我对你的胆识和定力,刮目相看。
  我只是来开会,公司是兄长的,做不了主。
  诶,既然代表斯图尔特来了,那就是半个主子。科尔顿说。
  政府这回找了个好抓手,所谓极昼行动。
  女人心软,感情用事,他们恰好也打着拯救小女孩的旗号很多人被冲昏头脑,就容易做错误决定。
  他们挑着这帮娘们和商会对着干。
  文羽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又给科尔顿的酒杯斟上了。
  一般上了年纪的女人才看得出,当局这牌打的厉害。
  文小姐,你是个明事理的。你别看那些人,光鲜亮丽的女精英,实则既冲动、又愚蠢。
  你和她们不一样,懂得要三思而后行,也懂要和哥哥商量。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啊。
  文羽对上他的目光,鬓角灰白,在柔光灯下闪烁。
  既然对方夸了自己,就要表现出欣喜。
  她甜甜笑了下,科尔顿亦报以一笑。
  西装革履,古龙香压着烟气,脸上几条鱼尾纹,流淌着沧桑和老谋深算的气质。
  他翘着二郎腿,优雅而放肆地举杯,示意她再喝。
  于是文羽又呷了口。
  谢谢科尔顿先生夸奖。
  不知该说什么,又必须略显殷勤。
  文羽不会在这种场合,拿着斯图尔特的前途和别人甩脸子。
  以后你就是商会的形象代表了,文羽小姐。
  科尔顿坐起身,又向她的杯子碰了碰。
  让那些女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年轻有为。
  你的兄长真该为你感到骄傲。
  文羽不置可否地点头。
  兄长知道了,怕是会气得从总部大楼跳下去。
  干杯。科尔顿示意。
  干杯。
  她仰起颀长的脖颈。
  暗红色、烈香的酒液从食道滑进胃里,火烧火燎。
  酒气上头,视线一晃。
  文小姐,急着回去么?科尔顿问。
  室内温度偏高,他站起身,脱了西装外套,转头去挂在门口的紫檀木衣架上。
  不急。文羽的视线跟着他,不紧不慢地回答,兄长给我批了几天长假。
  既然如此,那我必须好好安排招待了。科尔顿说,必定伺候好小姐。在克鲁斯城的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随着他走近,文羽的目光落在那双手上。
  苍老、褶皱,左手拇指上巨大的红宝石扳指,在灯光下闪烁着。
  它触到文羽裸|露的颈部,像砂纸一般不平。
  在皮肉上摩梭一下,便向下滑去,解开胸前的盘花排扣。
  *
  李渊和太喜欢做幕后的操盘手了。
  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一团乱麻的棋局,看着人们在修罗场痛苦挣扎,却找不到元凶。
  得到颜挈的回复,凯宾斯已经投降,把所有警司想要的情报和盘托出。
  那么柳敬的罪,就有了证。
  之后的审计可以从线索中慢慢核查。
  他不可能收买当局所有人。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
  开庭日。
  克鲁斯城的中心法院,最大的法庭,座无虚席。
  警司诉b.m.绑架虐杀幼女,并且以此盈利。
  陪审团在二楼看台上,一楼是观众。
  开庭禁止录像,所有摄影设备都寄存了。
  贵妇坐在后排最高的位置,白色开领西服,戴着头纱。
  警司派来的旁听人员坐在前面。
  b.m.只来了几个律师和代理,对警司的指控,毫不重视。
  李渊和想亲眼看着b.m.被调查。
  她保持着正襟危坐,一动不动。
  她用不同的手段对付过很多碍眼的人。柳敬不过是其中之一。
  虽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年龄的增长和精力的消耗,让她感到疲惫和麻木。
  *
  对于警司写在文件中的犯罪细节,b.m.的律师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全是何千用非法手段窃取的情报,属于非法取证,不能形成证据链闭环。
  因此,推开一叠厚厚的纸,警司的证词显得单薄。
  把证人带上来吧。法官说。
  *
  所有人都知道警司的证据是真的。
  新警督从雪域带回来十七个孩子。如果罪行不是真的,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但是真实的东西不作数。
  *
  柳敬并不担心警司能玩出什么花样。
  如果要走司法程序,没有一年半载,他们什么也别想调查出来。
  这段时间,足够他做好充足的准备。
  首先是抹除痕迹,撇清关系;接着转移资产,留下后路;最后买通关节,上下打点。
  他不知道他的对手,是已死多时的李渊和。
  *
  证人死在了候审室。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押着,凯宾斯坐在冰冷的长凳上,没有征兆,忽然像发了心梗,直直倒了下去。
  他瘦得像一具骷髅,巨大的眼球几乎瞪出来,口吐白沫着抽搐两下,便面色发紫,不再呼吸。
  警员慌成一团,一个跑出去叫紧急救援,另一个在原地做心肺复苏。
  凯宾斯的胸口越按越僵硬。
  警员急得快哭出来,肋骨都摁断了两根。
  待急救队赶到,他的尸体都僵了。
  一个警察从后厅急匆匆地跑出来,附在法官耳边说了两句话。
  证人死了?!
  法庭上下一片哗然,陪审团交头接耳,观众席上更是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肃静!肃静!
  法槌猛敲几下,带着压抑的怒火,法官镇住惊愕的人群。
  按照律法,供词的准确性需要人证当庭确认。现人证突发疾病,经专业医师检验,确定死亡。供词无法生效。
  又是一片哗然。
  参与旁听的警司代表脸色发白,脑袋嗡嗡的。
  那个铁面阎罗一样的女人,还坐在法院大厅里回避呢。自己带着这样的消息出门
  啧。
  他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没有合法证据,本庭只能宣布法官拿起槌子要敲。
  宣布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宣判。
  她说得不响,偌大法庭忽然寂静。
  就像在每个人耳边、身体里,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想宣布什么?
  法官又惊又怒地扫视着观众席,但显然大家都听见了,所有人都在找寻来源。
  巨大的顶灯一暗。
  是什么东西?
  后排的观众反应过来,站起身想冲到门口去,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回椅子上。
  幻境。
  四下忽然空无一人。
  警方代表一人坐在金色穹顶之下,恐惧涌上心头,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