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又翻了翻手中的资料。
  烨桦第一次出版选题:都市白话爱情。
  第二次出版选题:社会边缘人物爱情。
  …..
  “有意思。”我嘴里念叨着,举着手中资料,“我可以拿走吗?”
  编辑表情有些复杂,“你们是不是为了江边抛尸案来的?和烨桦有关吗?”
  我摇摇头,“具体问题,我没有能力回答你。”
  编辑若有所思点点头,“保密,我知道的。”
  我笑笑,从办公室离开,去会议室和陈墨回合。
  推开门,作者正站在正中央和陈墨讲话。
  他们在说创作心得,陈墨冷着脸,一副没有耐心的样子,听见我进来,陈墨给作者介绍我的来意。
  烨桦冲我点头致意。
  她长得好看,一张冷冽的脸上有颗特别的泪痣,看起来更加有韵味。鼻梁高挺,耳朵藏在黑发后面。
  烨桦穿着一身日式休闲装,侃侃而谈,我凑近他们身边,闻得到她身上喷了很浓的中性香,刺鼻。
  “我这本书的灵感来源就是这篇新闻报道来的。”她说完看着陈墨,“还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新闻?”我侧头悄声问孙涛。
  “男孩被母亲遗弃后考上重点大学,成为名家后,母亲回来认亲。”孙涛回答。
  陈墨:“您上周的新书签售时,有没有碰到行为怪异的书迷?”
  烨桦想了一会,摇摇头。
  “您再仔细回想,比如有没有人说了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某人送了您一个特别的物品之类的。”我补充道。
  烨桦被我这么一提醒,眼神突然变了。
  一个微妙的变化被我和陈墨同时捕捉到了,陈墨和我对视一眼,做了快速交流。
  我眼神示意:烨桦应该是想到什么了
  陈墨眼神:继续追问
  我咳嗽了一声,指着会议室里沙发,“咱们坐着聊吧。”
  肢体能最大程度看出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人在撒谎的时候,会减少肢体动作来增加信念感,他们往往声音传递更大。
  烨桦晃神点头,直径走向沙发坐了下去。
  我们也跟着走过去,坐下后我继续问:“您是不是对签售会的场景还有印象,没关系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们可以帮你辅助回忆。”
  “没什么特别的。”烨桦看着我,眨了两下眼皮,“我只记得那天人很多,我签了很多本书,运营基本也不让我和他们对话。”
  她试图用推责方式,将问题转移。
  「基本」这个词,是个推卸词语,算是一个非肯定回答。
  面对警察的着装和质问语气,普通人想要掩盖谎言都会有压力,而压力带来的直接反应,就是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有所保留。
  这样日后追责,他们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警察需要有制服,有执法仪。
  不仅仅是规范自我,更重要的是给人压力感,形成一种心理暗示。
  “那我们先不聊这个问题,我想问问你,突然改变自己文风和写作选题是怎么做到的?”我提高了语调,希望给她一些压迫,“灵感可以突然有,但文风很难一下改变吧,听编辑说你去采风了?去的哪里?”
  烨桦被我突然转换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抿抿嘴唇,伸手摸摸自己的颈部,眼神不和我对视。
  “我是个作者,这是我吃饭工具,我得赚钱就得改变文风,改变写作思路对作者来说很简单。”
  “可是你之前提交的六个方向都是些爱情的,最后一次定稿是写的原生家庭下的社会反思。这两者差别很大。已经不涉及文风了,底层逻辑都改了。”
  我装模作样地扬起手中的资料,想用这种方式让她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掌握证据。
  不是只有她可以似是而非。
  我也可以模棱两可。
  烨桦呼吸速度变快,我能清楚地听到她每一次呼吸声。
  她在紧张,她有所隐瞒。
  陈墨拿过我手里的资料快速翻了翻。
  随后眼睛凝视着烨桦,紧跟着来了一剂猛料:“这本书是你自己写的吗?”
  烨桦两手猛地拍向自己的膝盖,力道很大,惊呼道:“当然。”
  但随机她又闪躲眼神交流,“这些字都是我亲手打出来的。”
  她第一反应很真实,不像是在撒谎。
  但她第二句,又是一个很明显的推责说明。
  “这本书的灵感不是来自于新闻。”陈墨很显然不相信烨桦的回答,她更相信烨桦肢体传递出的心虚感,所以她直接挑明自己的想法,“是真实的素材对吗?”
  陈墨真的很厉害。
  她仅凭我刚刚改变文风的提问,就抓取到了关键信息,立马推断出凶手线索。
  “我们之所以来问你,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陈墨引诱式提问,算是稍微给烨桦铺了个台阶。
  烨桦被陈墨问的浑身僵住,可能是被人现场戳破有些招架不住,脸色难看。
  气氛陷入尴尬。
  抄袭对于作者来说,绝对是件丑闻。
  如果让出版社知道烨桦的书有人帮忙或者代笔,肯定少不了官司。
  烨桦保持沉默。
  或许她在平衡这件事情的利与弊。
  “这些故事素材是有人告诉你的,你们之间交流很频繁,甚至他还帮你修改过文稿对吗?”
  陈墨一字一句说的很肯定,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我有些佩服她。
  “凶手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你的签售会里,如果抓不到她就会有下一个受害者,你写的很可能就是他的故事。”我跟着陈墨的思路走,“你是不是在见面会上把他认出来了。”
  我问询时语气攻击性很强,烨桦被我吓到了。
  她看着我和陈墨,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缓缓开口:“是,他来了,我看到他了。”
  …..
  我暗自吐了一口气。
  在看到编辑递来资料的时候,我就严重怀疑过作者是不是找了代笔。
  虽然我没写过书,但一个人在母语表达上的习惯,是难以快速改变的。
  因为人类的大脑对母语的处理程序和次语种是不同的,你可把它理解为人体的语言初始化设置,一个固定的语义编码。
  这就是为什么中学语文老师能在众多作文中,一眼认出哪个是你写的。
  在罪犯心理上,我们通常也会用这种方式来辨认那些是凶手笔记。
  烨桦就是一个网文写手,网络小说和出版物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看了她提交给编辑的前几版开头,和最终出版的稿子,在叙述视角上有很大区别。
  她一直用女性视角,描写爱情。
  但小说最终版,却是男性视角。
  同样是描述环境,她使用的词语却很不一样。
  陈墨仅仅是翻了翻资料,就敢笃定烨桦写作作假。
  而我却很犹豫地只是给出提问,等待对方回答。
  作为一个侧写师,这不是个好的工作习惯,但我也很难改变。
  我总是谨慎到大脑可以计算出一个肯定的结果,才会主动出击,犹豫和谨慎就是我人生的语义编码。
  “你们之间通过什么联系?”陈墨问道。
  “通过邮件。”烨桦站起身走到电脑前,点了两下打开信箱给我们看。
  我凑身看,两个人长篇长篇地聊了很多,就像是古早的聊天室,总喜欢彻夜聊些有的没的。
  陈墨打了个电话给fi,让他火速赶来处理邮件。
  “你是怎么认出他的?”我顺水推舟问下去。
  “他让我给他写to签。”烨桦老实交代。
  陈墨:“他让你签什么?”
  “to火页,恭喜你终于成为作家了,还记得我们约定的事情吗?”烨桦一字不漏写了下来,“火页是我们两个交流时才用的名字。别人不会这样称呼我,所以他让我签的时候,我有点吓到了。”
  “他的基本信息,样貌你能告诉我们吗?”陈墨拿出记事本,准备记录。
  “男的,大概20出头,身高175左右,带着鸭舌帽,样子我记不住了。”烨桦似乎想到了什么,“等下,我记得运营有拍过一张大合照。”
  她说着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几下,“就是这张。”
  随后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又开口:“他好像没在这里面。”
  我掏出手机将烨桦给的照片拍了下来,虽然没找到凶手,但我在里面看到了受害人孙甜和汪穗禾。
  陈墨似乎不太关心照片,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或者交给你什么?”
  烨桦思索了半天,打开了会议室一侧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箱子。
  “这里面都是运营结束时收起来的粉丝礼物,我一般也不会拆开就放在这里。”烨桦把箱子推给我,我掂掂有够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