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里面那封信的后台信息还没清。
  完蛋。她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心里一急,手下一紧。
  刹车被猛捏一下,前轮顷刻锁死。
  感觉自己腾空了,熟悉的感觉。不熟悉的是柳愈,她被甩出去的瞬间喊得要引爆地球似的。
  等我一头撞在地上后,她也没了声音。
  幸好戴了头盔,这车的速度也不算太快。
  只是头被撞狠了,戴着头盔坐在地上晕乎乎打转。
  半晌有人来扶我。
  以为是柳愈,抓住她就问:“你没事吧?”
  手指触到冰凉丝质感。
  触电般甩开了。
  程双言。
  眼前一片黑暗,像回到了床上。急忙用手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摘头盔的卡扣在哪。
  下一瞬,肚子被猛踹一脚。
  天姥姥的,她穿的什么鞋?硬成这样?
  像腹部坠了颗巨石,撑着身体呕几下,可惜今天滴米未进,只喷出一口胃液。
  嗓子火辣辣的灼痛,说不出话来。
  匍匐在地上,感觉到面前人离开了。
  鞋跟嗒嗒嗒,走向我的右前方。
  是柳愈吗?想起舒兰,想起很多回忆。
  心慌,冲她吼:“别动她!”
  气若游丝,也许她没听见。
  想爬起,整个人摔得太厉害,蠕虫似的匍匐半天,又跌回去。
  程双言没理我,过了许久才回来。
  我躺在地上,死鱼似的,不时听到路人说。
  看看,这就是骑摩托的下场。
  草你爹的,这是被程双言缠上的下场。
  救护车来了,拉走了一个人。
  我还躺在地上,被全世界忘记,程双言没帮我摘下头盔。
  听见她和医生说:“没事的不要紧,孩子闹脾气躺地上不愿意起,我们自己处理。”
  想起,起不来。
  肚子真的痛,怀疑她一脚踹烂我五脏六腑。
  再次被提着上车,在车上病恹恹地摘下头盔,深呼吸一口,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
  只觉得疲惫。
  逃,抓,打,做。
  没完没了,日复一日。
  程双言摘下墨镜,专心开车,没看我一眼。
  甚至没问我柳愈是谁。
  不像她的作风,以为她会不管柳愈,或开车反复碾压。
  吃着程双言煮好的稀饭,肚子疼得轻些了。
  偷看她,她垂目不搭理我,继续敲键盘。
  好了伤疤忘了疼,走过去就拿她的车钥匙。
  她抬眼看我。
  “我手机在你副驾上。”瞪眼看她。
  她从包里翻出来一个手机丢给我,把目光移回屏幕。
  赶紧拿起来躲到厕所看,好险,没有翻阅的痕迹。
  那她这是干什么?莫名其妙。
  人就是贱种。
  平时被程双言骚扰惯了,这会她反而不理我。
  让我预备和她互殴的那点火气都憋在肚子里,烧得慌。
  蹭到她旁边,把手里水杯摇来晃去,试图假装无意撒在她键盘上。
  她伸手,以为她要打我,立刻甩巴掌去回击。
  结果她只是抱着电脑坐起。
  这一巴掌甩在她屁股上,紧实,很弹。
  她换了个位置,坐在我对面,突然正色看我。
  “胡一,别碰我了,以后我只拿你当妹妹,你正常一点。”
  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一眼两眼三眼四眼五眼。
  她扶扶眼镜,平静道。
  “以前年轻,傻,最近这段时间我想通了。
  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忘了那段畸形关系吧,我想做个正常人。”
  世界安静了,只有我手里水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玻璃渣飞溅。
  你爷爷的,你也配跟我说这种话?
  火气从脚底开始窜,一直烧到肺,觉得呼吸都带着灰烬了。
  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但从这段话里品出了被甩的意思。
  脸上被甩一万个巴掌都没有这句话甩在脸上疼。
  倒像我求着她不要走似的。
  “程双言,我们之间纠缠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装什么道貌岸然?”
  冲过去挥拳要打她,气得满脸通红,胃隐隐作痛。
  拳头最终没有落下去,被程双言一把掀开了。
  自此,我们分房睡了。
  第6章
  程双言没有再找过我,我硬着气,不去找她。
  她那些东西也对我收得更紧了,完全摸不到头绪。
  夜里发了疯的恨她,皮肤渐渐愈合了,心里的疮口越烂越大,流脓似的。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怎么了?
  不是要逃吗,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不像逃,像叫人一把从家里踢出去。
  一定要找到那些证据。
  柳愈出院了,医药费全由程双言付,只是没从程双言嘴里听到一句抱歉或嘘寒问暖,扔下钱就走,不似她以往左右逢源的做派。
  傲慢的程双言,罪该万死的程双言。
  问柳愈,我有一个很恨很恨的人,想杀了她,可杀她就要靠近她,靠近她就恶心,怎么办?
  柳愈沉思,而后劝我。
  苦海无涯,唯有自渡,放下吧。
  既然连靠近她都觉得痛苦,何苦要逼自己去杀她?
  有些问题在问出时心里就有了答案。
  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肚里只能撑瓜子壳。
  快放假了,学到的东西足够我看懂那封信,索性不去上课。
  整日缩在家里,程双言去上班,我就做饭。
  她爱吃鱼,我把鱼肉精心挑好,刺放她碗里,肉放我碗里。
  我讨厌吃鱼,闻到味就想吐,坐在她对面干呕,看她皱紧眉头放下碗离去,大笑。
  “姐,你不爱吃吗?”好天真的做派,抓着她手问,不经意摩挲两下。
  她目光沉沉看不到答案,放下我手。
  “爱吃,以后别做了。”
  忽而又转头:“你也大了,给你租套房子,搬出去住吧。”
  第二日就知道为何叫我搬出去了。
  门响了,今天周末,程双言难得晚起。
  我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女孩,年纪不大,杏眼尖脸,十足的漂亮。
  “你谁啊?”说话尖酸无礼。
  抱着胳膊看她,挡着门。
  走错门了?我和程双言都没有这种朋友。
  “程双言!你给我出来!程双言!!!”嗓子嘹亮,车喇叭似的。
  “这谁啊?谁?”女孩凑到我脸前,挑衅似的问。
  话却是说给程双言的。
  程双言穿着睡衣,戴着眼镜出来,瞧见她,眉毛很轻地皱了一下。
  “几个月不见,又有新欢啊?枉我找你找这么久。”女孩冷笑,挤开我闯进来。
  “房子新换的?不错。”她大剌剌坐进沙发,环顾四周。
  看向程双言,难怪房子里家具这么少,以为是宅寂风,原来是逃亡风。
  “小幽,我们出去说。”程双言靠在门上,很疲惫地样子。
  “因为她?她是谁?”小幽指向我,要撕了我似的。
  “我们在一起两年,她呢?乳臭未干。”小幽冷笑。
  听了一场惊天八卦,看向程双言,她没反驳。
  突然觉得恶心,又想吐。
  程双言缠了我七年。七年啊,人生有几个七年?
  连扇她的力气都没有,无所谓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是她妹妹。”冲小幽深深鞠一躬,拿起手机出门了。
  没看程双言。
  走路晃悠悠,像回到了初三的雨天,知晓程双言对我做的事是何种用意,把皮肤搓到溃烂的那个下午。
  程双言,为什么你总在我对你有一丝动摇的时候变得这么恶心?
  没有烟,去买。
  深深吸一口到肺里,太久不抽烟,疯狂咳嗽。
  站起来,一头栽倒在墙上,伸手去摸,没有血。
  那湿湿的是什么?手又伸向脸颊,是眼泪。
  绝望,痛苦,百种情绪化成丝线缠住我。
  用力挣扎,越勒越紧,松手释然,又轻轻绕住我。
  两天没有回家,怕她找我,又怕她不找我,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打开门,一切如旧,没有小幽大剌剌搬进家里,也没有程双言站在门口绝望地问我去哪了。
  程双言不在,我的东西还放在原处。
  走过去,收拾行李,木木地。
  才发现东西只有这么一点点,连一只箱子都装不满。
  哦,箱子也是程双言买的,想扔回去还给她。
  突然想起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全是程双言买的。
  一气脱光了,赤身裸体坐在客厅里剪衣服。
  剪得碎布块满天飞,去躺进浴缸里洗澡。
  洗洗搓搓,像要把程双言从生命里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