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时不是她不想说,分开太久了,再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
  周时亦的手机这时响了,总助詹良的电话,汇报与京和集团合作项目的进展。
  合同流程已走完,京和那边确定由宁缺主持这个项目。
  按理说,由宁缺这个技术大佬亲自主持项目,是件该庆贺的事情,周时亦却毫无波澜,只淡淡道:“知道了。”又知会对方一声,“这几天我不在北城,新车发布所有事宜你请示杜总即可。”
  詹良:“…好。”
  老板此趟应该是私人行程。
  杜副总这几天也头大,发现自家老板比甲方还难搞,发布会活动丝毫不配合。
  挂了电话,周时亦再次看向身侧的人:“坤辰汽车的项目,你推了?”
  钟忆迎上他深邃却毫无温度的眸光,坦然点头。
  “是压根没兴趣参与,还是在怨我?”
  钟忆只看着他,没回应。
  “钟忆,当初你和我在一起只是觉得我合适,符合你对男朋友的所有要求。”周时亦中间略有停顿,缓声说道,“分手也是你提的,怎么还怨我?如果意难平,那个人也该是我,不是吗?”
  “可相处之后,我也喜欢上你了,不是吗?”说起过去,心里还是那么难受,“分手是我提的,但不分当时还能怎么办?我爸妈就是现成的例子,分分合合那么多次心里还是有刺,我从小就跟着提心吊胆。”
  静了很久。
  “分开的这三年,我也难过。”
  情绪翻涌,说完她彻底转过身去,望向自己那侧窗外。
  她望着窗外多久,周时亦便看了她多久。
  第十三章
  钟忆始终没有转身。
  她怨他吗?
  说不清。
  分手是她提的,先走的那个人是他。
  除了那次激烈争吵,之后半年再未吵过,本来她和他都是理智又克制的人,那次爆发不过是积压的情绪到了顶点,没绷住。
  吵完彻底冷静,可沉默与小心翼翼让彼此都痛苦。
  提出分手那刻她也料到了结局是什么,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又是在感情里迁就她的那方,在她说出分手二字之后,怎么可能装作若无其事,更不会死缠烂打。
  当时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问:“想清楚了?”
  她点头。
  离开前他把一切安排妥当,他一直以为她家庭条件一般,能出国读书是靠全额奖学金,于是走之前将房子和她的生活所需全部安排好。
  那天她在他的书房加班,他敲门:“要送送我吗?”
  她当时在敲代码,指尖不由自主颤了颤,脑中也空白一片,不知自己接下来要敲什么。
  见她坐在电脑前没动,他没再强求,“很抱歉,比你大几岁却没有让着你,结束得这么不体面。”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在这边如果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联系詹良。联系我也可以,我会替你处理好。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门缓缓合上。
  她紧盯关上的那扇门怔怔出神,听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从书房窗户就能望见楼下院子,她却没挪步过去,应该是不敢看着他的车离开。
  那天波士顿正好在下雨,大风刮着树枝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到窗边,自己车旁的那个停车位空空荡荡。
  再也没忍住,眼泪簌簌滚落。
  她知道,他这一走,他们再不会有以后。
  后来她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她下楼送他,他还会不会走?
  可就算那次没分,之后呢?
  他们的矛盾还是翻不了篇,过不了多久依旧会身心俱疲。
  因为路程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那么个人。
  而她和他的开始又没有什么爱,不比她和路程的开始。
  这个死结无解。
  ……
  正走神,钟忆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帆布包差点从座椅滑下来,周时亦动作快,一把抓住了。
  “谢谢。”
  她伸手欲要接过来,但男人没给她。
  周时亦把帆布包搁在腿上,仔细抚平包面褶皱,打量上面的那幅画。
  “这是你几岁时?”他问道。
  钟忆:“三四岁吧。”
  她刚才并没有生气,只是提到过去难免心绪难平。
  他既然主动递了台阶,她也愿意好生回答。
  周时亦微微点头,拎起包带,独立座椅足够宽敞,他顺势把包放在了自己身侧。
  钟忆的视线在帆布包与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之间逡巡。
  周时亦偏头,示意她手中的水瓶:“还喝吗?”
  “不喝了。”
  本来也不渴。
  周时亦伸手:“给我。”
  瓶盖一直在他手里,他旋紧后将矿泉水瓶放在杯托里。
  她说分开后她也难过。
  但她不知道,这几年他是什么心情。
  稍顿。
  “项目如果不想参与那就先不参与。等哪天你不怨我了,我们再聊这事。”
  不愉快的话题就此打住。
  钟忆想说,等到那一天或许项目早已结束。
  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她岔开话题:“那天选的戒指不合适。”
  她手上没戴戒指,周时亦还是下意识瞥了一眼,问:“尺寸不合适?”
  “不是。想再要一枚,订个大点的,婚礼戴。”她没说是父母的原因,就当自己想要两个戒指。
  “行。从江城回来就给你订。”
  周时亦提前和珠宝旗舰店的店长预约了时间,并简单告知自己的需要:【大克拉,婚礼戴。】
  店长:【好的,周总,我在店里等你们。】
  果然如她所料,那天钟女士选的钻戒个头实在太小,至少衬不起周时亦那样家庭的盛大婚礼。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两年前这位周家四公子定制的那枚稀有钻石戒指并非是送给钟女士,不然何须再另外定制婚礼戒指。
  --
  从北城飞江城,两个多小时的航程。
  下午一点钟,飞机落地。
  周时亦安排了接机,将钟忆一直送到座驾前,他本人没有在江城停留的打算。
  “要在镇上待几天?”
  “需要我来接吗?”
  一连两问。
  钟忆把问题又抛回去:“你想来就来。”
  周时亦瞅着她层次分明的气质短发,这几天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头发,随后目光挪到她脸上:“回去前打我电话,过来接你。”
  其实来江城接人完全没必要,因为两人在飞机上也不讲话。
  但他愿意来,她当然不会拒绝。
  钟忆坐上商务车后座,见男人站在门边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你这就回去了?”还以为他会在江城市区待上一天,毕竟他堂哥家就在市区。
  周时亦:“嗯。”
  考虑片刻,两人既已领证,他例行交代行程:“一会飞上海。”
  钟忆缓慢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他要去干什么。
  黑色商务车驶离,周时亦返回登机大厅。
  明晚在上海有场高端社交晚宴,他应邀参加。
  回国后周时亦一年有半年时间住在上海,离家远一些,图个清静。父母的婚姻虽然名存实亡,他们却仍然热衷于插手他的婚事。
  这些年周父不是没安排过儿子联姻,做父亲的强势,不料做儿子的更强势。
  所有联姻,最终都不了了之。
  但好在,儿子同意的这桩婚事,是周父最满意的。
  周时亦回到上海住处已经是傍晚,刚进家门就接到季繁星的电话。
  电话里雀跃声传来:“官宣代言人的时间选在演唱会前一天,你们坤辰有心了。我替路程谢谢你。”
  周时亦静静听着,指尖摘下袖扣。
  待那端的声音消停,他语气平淡:“就为这事?”
  “当然不是!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钟忆了。”
  周时亦换手握住手机,正要摘另一边的袖扣,闻言,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摘袖扣,“在哪见过?”
  季繁星:“在你手机里。你用过她照片当手机壁纸,记得吧?当时她是长发,那么多年过去我乍看还真没认出来。”
  那时她还打趣他,哟,哪位美女呀。
  本来没指望他会接话,结果没想到他说:女朋友。
  在一起的那几年,周时亦的手机壁纸一直是钟忆,他不喜欢用真人当壁纸,但钟忆喜欢,她趴在他怀里仰着脸撒娇,问他要不要换她的照片。
  他什么事都顺着她,自然连手机壁纸也不例外。
  季繁星:“我说你怎么突然肯结婚。还没和好吧?”
  复合的情侣哪有像他们那样相处的。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