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放下执念,顺势而为,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却偏又无法做到。”三郎感叹,他若是能做到,也不会弥留于此了。
  “所以才需要修行、历练,然后去领悟、勘破。修行,即修心,心不死,则道不生。”
  心不死,则道不生。三郎闻言怔忪。
  伏青骨问道:“三郎,如今再让你选,你还会等她么?”
  三郎回神,“不知道。”
  不知即知,三郎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伏青骨微微一笑,“很快便会知道了。”
  三郎一愣,随即也笑了,“嗯。”
  白虺潜在水底,见岸上二人有说有笑,心头更不是滋味,随后尾巴一甩,便将三郎给收了,留伏青骨一人在岸上。
  伏青骨不管,也不哄,她就地盘坐,冥想调息。
  日影消减,天光暗淡,白龙从水中冒头,张嘴吐出龙珠,悬在伏青骨头顶。
  待星月上行,龙珠吸取星月灵气,落下幽华,将伏青骨罩在里头。
  伏青骨体内的元婴睁开眼,在丹府内游荡两圈后,上行至其灵台,然后自她头顶冒出,伸手去够龙珠。
  白虺盯着它,慢慢将龙珠降下。
  元婴双手接住龙珠,欢喜地抛了抛,然后抱在怀里,肆意地吸取其灵力,并意图将其带回丹府。
  白虺觉得身上发热,在水里游了几圈,很快就没了力气。
  怪哉。
  就在元婴要带着龙珠要潜回丹府之时,伏青骨却睁开了眼睛。
  元婴霎时消散,化作一道光,没入伏青骨额头。
  龙珠滚落,伏青骨伸手接住。
  “你倒是心大。”伏青骨轻抚龙珠,然后将其弹入水潭中。
  白虺张嘴接住,然后从水中飞出,落在她身旁,满不在乎道 :“这又没什么。”
  伏青骨挑眉,“没什么?你如今已是待封之身,再次施展禁术,可知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白虺在她身旁坐下,朝她伸手,“什么惩罚?大不了不受封诰。”
  伏青骨淡淡道:“断骨抽筋,打回原形。”
  白虺手臂一僵,蹭了蹭屁股,默默与她保持距离,“我只是想替你疗伤。”
  伏青骨将元婴逼回丹府,看向白虺的眼神变得柔和,“已经够了,我已无大碍。”
  白虺又挪了回来,凑近观察她的脸色,发现果然红润不少,他对上她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挪不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融,白虺不禁又靠得近了些。
  他越凑越近,最后闭上眼,轻轻贴上伏青骨的双唇。
  伏青骨没有躲,她微微垂眸,眼神始终清明。
  白虺一触即离,有些慌张地躲开视线,最后别别扭扭地看向她的眼睛,却好似望进一汪幽潭,平静而毫无波动。
  刹那间,他好似被一盆冷水浇透,心头躁动的火苗,顿时湮灭。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随后直接扑上去,将人压倒,然后重新亲了上去。
  两人身影交叠,发丝纠缠,可乱的却只有一人之心。
  白虺越亲越气,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伏青骨微微蹙眉,伸手探入他雪发之中,将他扯开。
  “别发疯。”
  “你!”她当自己是什么?撒泼的玩宠?白虺不顾刺痛,垂下脑袋,一口咬在她脖颈处。
  干脆一口咬死这没良心的妖道算了!白虺气愤的想。
  他微微用力,可真当尝到血腥味儿,他却松了嘴,然后在齿痕处舔了舔。
  舔着舔着,他眼眶一热,滚下两颗泪。
  “你还说妖兽无情,最无情的就是你这个妖道。”他松开伏青骨,抹了抹眼眶,然后化作一道白光,飞出了洞口。
  洞外星月皆隐,伏青骨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脖颈,摸到两点温热湿痕。
  她盯着手心,愣愣出神,直到泪痕被体热蒸去,才沉沉叹出一口气。
  白虺一气之下冲出巢穴,漫无目的地遨游,最后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荒剑山。
  他落在荒剑山上,四处转了转,见被雷劫摧毁的山头、道观,已长出荒草,心头更觉凄凉了。
  他来到破庙前,挥手将荒草拂去,然后走进观中。
  三郎化出身形,打量这座道观,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是……”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阵法忽然从地上弹起,将他和白虺都吓了一跳。
  白虺低头一看,几根锁链‘咻’地从地底窜起,将他和三郎捆了个结实。
  三郎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白虺呆着脸回答,“伏魔大阵。”随后回过神来,仰天长啸:“妖道,救命啊——!”
  第124章 大道无情
  伏青骨赶到荒剑山时,白虺和三郎都快被裹成茧了。
  她不禁觉得奇怪,白虺与她结契,按说不会被附魔大阵攻击才对,怎么还会中招?
  伏青骨解开阵法,将二人救出,查探一番后,将视线放在了三郎身上。
  思索片刻后,她让三郎单独入阵试试。
  三郎依言入阵。
  阵法再度被催动,将三郎困住,伏青骨又换白虺进去,反倒没动静了。
  伏青骨和白虺围着三郎打量,她以灵力试探,却并未察觉异样,白虺凑近三郎闻了闻,也没嗅到妖魔的气息。
  “怪事。”伏青骨对三郎问道:“三郎,可有发觉不妥之处?”
  三郎摇头,“并未觉得不妥。倒是觉得眼熟。”
  伏青骨问道:“你从前来过?”
  三郎回顾生前,否认道:“没有。”
  这就更奇怪了。
  伏青骨将阵法封禁,以免再误伤,随后对白虺问道:“好端端地,你到这儿来作甚?”
  白虺想起老巢中发生之事,有些挂不住脸,不敢同她对视,“就……随便逛逛。”
  说完又觉自己软弱,色厉内荏地吼道:“怎么,我还逛不得了?”
  伏青骨知他恼羞成怒,也懒得同他计较。
  她环顾四周,对二人说道:“既然出来了,那就回千仞山吧。”
  白虺道:“不是说好明日再走?”
  “不想看你脸色。”伏青骨朝他伸手。
  白虺凝望片刻,别别扭扭地把手伸过去,却被她拍开,然后凑近从他身上解下了玉佩。
  伏青骨对三郎道:“三郎,咱们走吧。”
  三郎微笑,“好。”
  白虺气鼓鼓。
  伏青骨看向他,眼底含笑,“你走不走?”
  白虺越发气了,他想赌气说不走,可想到这妖道八成会把他丢在此处,又不敢赌。
  但让他就此答应,又拉不下面子,心头那叫一个纠结,那叫一个郁闷。
  他冷着脸,然后一跃而起,化为白龙,一爪子将伏青骨给薅走了。
  白龙飞到半空,爪子一松,伏青骨便从空中落下。
  她却毫不惊慌,任由自己下坠,倏地,她眼前闪过白影,下一刻,她便掉在了白龙脑袋上。
  白虺气闷道:“你就是仗着我不会不管你。”
  伏青骨扶正坐起,看向前方星河流云,说道:“扔的是你,捡的也是你,我没收拾你就该偷着乐,还当如何?”
  他当如何,白虺自己也不清楚,就是觉得不痛快,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想像从前一样?可伏青骨对他的态度,与过去并无不同,再细想二人过去种种,他却不觉满足。
  想妖道对他好?她对他足够好了,为了他还差点丧命,可他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他想起老巢里二人之亲昵,想起她清醒而包容的眼神……
  他想……想让她如自己一般,沉溺其中,情不自禁。
  可这太让龙羞于启齿了,因而他只好缄默不言。
  他听见伏青骨叹气,“你自己都看不清的东西,又何苦汲汲以求,囫囵嚼下?”
  白虺不服气道:“你怎知我看不清?”
  他想起白藏的话,有些害羞地对伏青骨道:“小白说了,妖兽也有情,我对你……”
  过后的话,他又说不出来了。
  伏青骨点破,“你觉得你对我有情?”
  “……”白虺只觉得一身龙血都要烧沸了,“你、你怎地这么不害臊!”
  “难道你想说的,不是这话?”
  “是又怎样!”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本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可她那般漠然,让他自心底生出一丝卑微,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卑微,一旦开口承认,便好似落了下乘,会被她更加藐视。
  伏青骨忽然说道:“我认可你和小白所说的,妖兽有情。”
  白虺心头一喜,却又听她道:“只是你还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他立即反驳,然后搬出白藏说的那席话,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迫不及待地倒进伏青骨脑子里。
  伏青骨听完后,问道:“小白说,小白说,这是小白的心得,还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