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那大夫是县城里最好的医馆的坐堂大夫,梨花把人家给拉过来出诊,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
  不过梨花也没提这事,急匆匆就要让大夫帮白义牛的媳妇诊脉。
  阮明姿按住梨花:“不急于这一时。等一下,我喊白叔过来,当着他的面让大夫诊脉…到底是人家的媳妇。”
  梨花怔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阮明姿出了门,去灶房那把白义牛给喊了过来。
  院门掩着,梨花是直接拽着大夫进的门,白义牛在灶房里熬药,也没听到动静。阮明姿过来同他说梨花跟大夫到了的时候,他还愣了下。
  不过可以看得出,他确实很担心宋氏。哪怕再着急,也不敢坏了煎药的成色。
  他赶忙垫了块抹布把药罐的盖子揭起来看了看药,见药罐中的药熬得正好差不多了,这才舒了口气,将药罐里的药倒入一个碗里,这才端着碗同阮明姿一道去了屋子。
  一进屋子,白义牛就赶忙同大夫道歉:“…对不住大夫,先前我在灶房里熬药,让您久等了。”
  大夫捋了捋胡子,倒没说什么。
  毕竟人家小姑娘给的诊金挺丰厚的,哪怕是看在诊金的面子上,多等一会儿倒也无妨。
  白义牛把宋氏的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那手腕几乎瘦得皮包骨头,青筋凸在皮肤上,看得极为明显,可怖极了。
  大夫一见,便皱了皱眉,伸手摸上了脉门。
  他把了会儿脉,又让白义牛换了宋氏的另外一只手。
  大夫沉着脸把了许久,白义牛看得忐忑不安。见大夫终于收回了手,在那捋着胡子沉思,他惴惴不安的问:“大夫,我媳妇…这是什么隐疾啊?”
  “隐疾?”大夫愣了下,脸上神色越发沉了,“谁说是隐疾的?”
  白义牛也愣住了,讷讷道:“是我们附近的一个大夫。他平日里看诊很准的,头疼脑热都是一贴药到病除,他说可能是隐疾。”他顿了顿,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除了他之外,我还让我儿子另请了一个大夫,那大夫也说是隐疾。”
  梨花请来的大夫气得直吹胡子,骂了一句“庸医”!
  白义牛傻眼了,“啊?”
  这大夫什么意思?
  难道是不是隐疾?
  可一个大夫看错了是有可能发生的事,难道另外一个大夫也看错了吗?
  见白义牛似是在怀疑他,那大夫气得火冒三丈:“这什么隐疾啊,这是中毒!…得亏我今天过来了,再这么过一个月,别说救人了,熬都把人给熬死了!”
  中毒?!
  难道宋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白义牛脸色先是惨白,然而他还来不及多想,又听到大夫后半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大夫说得亏他今天来了,那意思就是…宋氏还有救?
  白义牛快给那大夫给跪下了,“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媳妇,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把药钱给您的!”
  那大夫还有点奇怪,请他出诊的小姑娘,不是把诊费都给了吗?
  一旁的梨花忙给大夫使眼色,大夫反应过来,含糊的应了一声,“诊费不诊费的先不提,救人要紧。”
  白义牛这近四十的憨实汉子,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大夫去写药方了,白义牛在一旁,虽说这会他还不知道梨花已经替他出了诊金,他感激涕零语无伦次的谢着梨花,“…真的多亏了你,若不是你…”
  他说不下去了。
  梨花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白叔,先别管旁的。你有没有想过…宋婶子为什么会中毒?”
  说到这个,白义牛也有些茫然。
  中毒这个词,好像跟他们有些遥远。
  他们平头小老百姓的,哪有什么途径接触什么毒物?
  他有点不太确定:“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毒蘑菇?”
  第284章 乱七八糟的毒物
  旁边写完了药方的大夫,拿着药方抖了抖,接了话:“不像是毒蘑菇的毒素。宜锦县附近的几种毒蘑菇,像是白毒伞,大鹿花菇,见手青这些,都不会让人像这样陷入长久的昏迷。这妇人中的毒,是细水长流的,使她长期陷入昏迷。”
  白义牛听得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阮明姿跟梨花却听出了不对劲来。
  只是人家大夫这会儿也没心思掺和进家宅秘事中来,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注意下日常饮食”,便没有再说旁的。
  这话倒是让白义牛打了一个激灵,赶忙去床头拿了一包东西过来,捧到大夫跟前:“我媳妇因着陷入昏迷,不好吃旁的,只吃这个,大夫你看下?”
  大夫“哦”了一声,接过那包东西,打开一看,又捻起一点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放下又换了个地方捻了一点,这个动作重复了数次,看的白义牛心惊胆颤的。
  阮明姿跟梨花没说话,也看着大夫在那鉴别。最后大夫摇了摇头:“这就是普通的米粉,没什么异样。”他又指点起白义牛来,“病人虽说在昏迷中不好进食,但光吃这个也不好,最好是隔几日掺点肉沫一起煮熟了,也有利于病人恢复。”
  白义牛忙不迭的点头,又有点愁眉苦脸,“可是,除了这个,平日里我媳妇也不吃旁的了啊,喝水也是跟我们都一样,都是从井里打出来的水。”
  阮明姿看了白义牛一眼,见他还在冥思苦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似是根本没往旁的方向想。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指点道:“除了吃喝,白叔是不是忘了,还有药呢?”
  白义牛如梦初醒:“哦对,还有汤药!”
  他脸上又带上了几分为难的神色,“可也不对啊,那药是立肖去拐脚张那抓的,怎么会有错?”
  阮明姿跟梨花隐晦的互相看了一眼。
  白义牛想起什么,连忙又去窗台附近一个柜子那翻了起来,最后翻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药方来,递给看诊的大夫:“…这是先前抓药的方子。”
  大夫接过方子,一路看下来,又是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个,这方子旨在固本培元,虽说对解毒无甚用处,却也不会加重病情。”
  白义牛越发惶然了:“可除此之外,平日里也再没有旁的了啊…”
  他在屋子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拳,又绕回来:“难道,是衣物上被人下了毒?”
  他又忙去寻了件宋氏换下来的衣服,“这是已经洗过的,打算这两日就给宋氏换上了。”
  出诊的大夫耐心的接过那衣服,抖了抖,又闻了闻,“也并非在衣服上。”
  白义牛手指插在发梢中,满脸苦涩:“可是,既是这样,我真想不出哪里还能下毒了…”
  阮明姿冷眼旁观了很久,见白义牛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她又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药方没有问题,并不代表药就没有问题。”
  白义牛还没明白过来,有些茫然:“这什么意思?”
  梨花在一旁解释道:“入口的东西,还是谨慎点好一些,对吧,白叔?我记得你先前刚熬了一碗药呢?”
  白义牛如梦初醒,那碗药就放在宋氏床头等着放凉。
  他赶紧把药给大夫端了过来,大夫稍稍闻了闻,便皱起了眉头。
  白义牛看的心惊胆颤的。
  大夫轻轻抿了一点点药,在嘴里咂摸几下,便又吐了出来,神色变了变,“这味道果真不太对劲。”
  白义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可,可这药,都是我亲手熬的…药方也没有问题,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没回话,快步走出去,抓了把雪,塞嘴里,往外又吐了几口,权当漱口。
  做完这些,大夫才有空回过头去搭理白义牛,面色有点不太和善:“你保证你在熬制的时候没掺点旁的什么进去?”
  白义牛连连保证,就差诅咒发誓了:“这怎么可能?”
  大夫拧着眉头,“你家里还有先前抓来的药吗?还有方才熬药的药渣呢,也一并找来给我看看。”
  白义牛眼下对这大夫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忙去了灶房,把还未倒掉的,药罐里的药渣,以及挂在灶房墙上的药包一并解下来递给了大夫。
  大夫先捻了捻药渣,眉头皱了起来,待他解开那药包一看,细细的看过之后,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他一拍桌子:“这不是胡闹吗?”
  白义牛有些茫然的看向大夫:“是这药,出了问题?”
  梨花倒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在场唯一还保持冷静镇定神色不变的,就只剩下一个阮明姿。
  大夫指着桌子上的那包药材,“我就说,病人身体里的毒素乱七八糟的。源头就在这,这包中药里,除了先前那张固本培元的方子里列的药物,又被人额外添了些旁的有毒植物,每样都有毒,但每样都只加了一点点,胡乱的搀在了一起,毒性也乱七八糟的…这药喝下去,别说固本培元了,光是里头的毒素都够在身体里打一架了。”
  说着,他拿指甲从药包里挑出一点东西来,“看到了没,这是毛地黄的一小段茎。混在正常药物中服食之后,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什么的都是轻的,严重的昏迷,中毒而死都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