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反倒是那灰衣少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笑道:“你们别怕,我家爷追杀这伙人很久了,也算是间接救了你们吧。”
  灰衣少年说了两句,便又放下了帘子。
  阮明姿心下微微一动,想起那些人慌不择路的转移。
  难道就是因着这个?
  阮明姿沉吟间,有那稍稍胆大些的少女,撩开一侧的门帘往外一望,顿时双腿发软的跌坐回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好多,好多血…”
  她捂住欲呕吐的嘴,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马车里的小姑娘看她这个模样,也都被吓坏了。原本就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几乎在崩断边缘,一个个骇得白了脸。有几个胆子小的,更是呜呜呜啜泣起来。
  阮明姿只得出声安抚:“没事,别怕,没听方才那义士说吗?死的都是那些把我们劫走的坏人。”
  因着先前是阮明姿给她们松的绑,这些小姑娘无形之中就把阮明姿当成了精神支柱一样的人物,见阮明姿这般说,虽说也不能完全镇定下来,但还是比之先前要好了不少,啜泣声也小了些。
  阮明姿沉了沉心神,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却不期然正看见那坐在白马之上的玄衣少年,仿佛心有所感,正勒缰回眸,冷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阮明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玄衣少年生得太过冷隽,五官极为出色,只是眉眼之间淡漠的犹如初雪降在梅花枝头的的那一抹寒意,清丽至极却又寒凉入骨。
  只是淡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那玄衣少年便收回了视线。
  阮明姿这才注意到,少年明明年岁不算太大,却穿着极为老成持重的玄色衣衫。可又因着那容颜太盛太冷,并不显得老气,只觉得冷得有些幽深。
  那玄衣少年在马上薄唇微微开阖,似是在跟马下的灰衣少年说些什么。那灰衣少年抱了抱拳,响亮的应了声“是”。
  那玄衣少年便打马走了,没有再往这边看一眼。
  阮明姿放下车帘,有点遗憾。
  这少年生得真的太好了,若不是这会儿时机不对,说不得她这个颜狗就要好好的欣赏一番了。
  第119章 多事
  没过不久,那灰衣少年又折返而来,撩开帘子,对着马车里惊慌过度脸色发白的小姑娘和蔼的笑了笑:“诸位姑娘不要怕,这附近荒山野岭的,我家爷让我送诸位姑娘去附近的宜锦县,到时候诸位姑娘尽可自行回家。”
  听得可以回家了,马车里原本还在瑟瑟抖着的少女们浑身一软,痛哭出声。
  阮明姿将手中匕首拢入袖中,朝那灰衣少年道了声谢。
  灰衣少年不由得多看了阮明姿几眼。
  一是诧异这山野乡村竟然还有这等绝色,二来却是他注意到了阮明姿袖间那一抹寒芒。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
  灰衣少年颇为玩味的笑了下,没多说什么,放下车帘,自去赶车了。
  待马车掉了个头,往回走时,梨花有些惊疑不定的往阮明姿这挪了挪,小声道:“…我们这真是遇到好人了?别是…”
  她话没有说完,但阮明姿却懂梨花的未尽之意,她大概是担心这是从一个狼窝到了另一个狼窝。
  阮明姿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别担心,看着不像是坏人。”
  阮明姿的话莫名给了梨花一种力量,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些发白的脸色终是缓和了不少。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灰衣少年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前面便是宜锦县县城了,我便送各位姑娘至此。各位姑娘日后多加小心,珍重。”
  话音落下,外面便没了动静。
  阮明姿撩开车帘往外一看,正如那灰衣少年所说,暮色中,县城就在前面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宜锦县那有些低矮的县城房屋了。
  马车就静静的停在路边,马缰被拴在土道旁的一棵树上,马儿正在那一下一下的轻轻刨着蹄子。
  而那灰衣少年,已然是没了踪影。
  阮明姿把车帘挂在一侧,先跳下了马车,继而朝马车里的人伸出了手:“一个个下车,到县城了。”
  待到马车里的姑娘们互相搀扶着下了车后,见着不远处县城的模样,竟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梨花靠在阮明姿身上,没有像旁人那般痛哭出声,却也是抹了把泪:“走,咱们去县衙报官去。”
  说到报官,方才还在痛哭的几个姑娘却都有些眼神躲闪起来,其中一个抽噎道:“这位妹妹,不能报官。若是报了官,旁人不就知道咱们被掳走过吗?…这清白就不好分明了!”
  梨花有些愕然,极为难得的跟人辩了句:“可我们这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姚月芳在一旁冷哼一声:“咱们自是知道无碍,可旁人不知道!光那闲言碎语就能杀死人,更别说…”
  她神色一窒。
  她日后可是要嫁到康家当少奶奶的,若是康家人知道她被掳走过,哪怕她的康泽哥哥再倾心于她,怕康家也不会答应让她进门!
  想到这,她急急瞪了一眼梨花,“你不怕清白被毁,那你就去告好了,可别拉上我们!”
  “就是就是,那些坏人不是已经被先前的壮士们清理干净了吗?人家壮士都没提报官的事,你偏要插一手。”
  “别连累了我们!”
  不少姑娘都反应过来,一边慌忙整着自己的仪容,一边责怪着梨花“多事”。
  梨花的脸越发白了。
  为着赶紧回家,几个被掳来的姑娘整好衣衫发髻后,便匆匆离开了。姚月芳狠狠瞪了阮明姿跟梨花一眼,警告了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也快步离开了。
  马车旁一时间竟只剩下梨花跟阮明姿。
  梨花有些难受的攥住胸口的衣服,有些茫然的问阮明姿:“我是不是不该去报官?…可我是在柳家被人掳走的,那人说要纳我为妾,我不愿意。后来便有人拿了帕子捂住我的口鼻,我还没有彻底昏迷之前,记得清清楚楚,是柳家的几个仆役帮着把我迷晕了抬走的。柳家是帮凶,我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阮明姿握住梨花的手,她低声坚定道:“旁人怎么选是她们的事,我们做事只求无愧于心。”深秋的风吹得脸有些寒凉,小小少女的话铿锵有力,伴风入耳。
  一个“无愧于心”,让梨花缓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面露焦急之色:“方才在车上不好多言,我娘没事吧?”
  阮明姿轻声道:“没事,我让桃丫帮着照顾你娘了。我们回去先去同你娘说一声,再去报官。”
  梨花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扶持着,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深一步浅一步的迈过尚还有些泥泞的土路,往县城方向行去。
  梨花她娘见了梨花,母女俩自是一番抱头痛哭,犹如劫后余生。
  梨花她娘这半日哭得双目已是红肿,梨花打了一盆热水,帮梨花她娘敷了敷衍,低声道:“娘,我要去官府告那柳府。”
  先时梨花已经同她娘说了始末,梨花她娘攥紧了手,恨恨的一迭声:“该告,是该告!”言毕又有些担忧,“我就怕,那柳府非但不承认,反而反咬一口…”
  梨花却道:“是非曲直,黑白公道,也总要有个说法。柳家既然做出了帮着贼子掳人的事,又怎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梨花她娘眉眼中虽依旧存着担心,却也缓缓点了点头。
  因着梨花她娘哭了半日,这眼早就红肿不堪,外头天色又暗了下来,阮明姿便让梨花她娘在家等她们的消息,她陪着梨花去县衙报案。
  梨花她娘眼下对阮明姿十分信服,有阮明姿陪着,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拿着热敷的帕子,轻轻的敷在眼睛上方,含泪又带笑,送两个孩子出了院子。
  阮明姿跟梨花到县衙报案时,途经柳府,发现柳府门前有两个衙差在那守着。
  梨花有些惊诧:“这…”
  阮明姿轻轻一笑,把提着的灯笼放近了,照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有几处落下了石灰粉,断断续续的。
  她拿脚点了点这石灰粉,让梨花看:“先前我去柳府,发现他们不对劲,让桃丫同你娘回来时,悄悄同桃丫说了,若一个时辰后我没回小院,便让她来柳府门前细细查探下,若有石灰成线引着,那就说明我遇到了危险,让她报官,说柳家把我给拐了…虽说官府未必会当真,但先前有你的事在先,哪怕柳家再狡辩,官府说什么也会派人过来查探下,也免得他们再潜逃了不认账。”
  阮明姿从袖中暗袋处掏出一个油纸包,原先有些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这会儿只剩下一点点粉末,她朝梨花眨了眨眼:“这是我用来防身的,倒没想到还能这般用。这线若是顺着细细的追查着过去,就能一路到了长嘉酒楼。”
  梨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神色复杂,低低道:“明姿,算下来,你救了我跟我娘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