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结果没挖几下,就听得有人诧异的喊她的名字:
  “明姿?”
  阮明姿认出声音,停下铁锨,回身望去,就见着简秀平拎着一个书袋,正从狗蓟山那边的山路往她这边行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简秀平有些不解。
  阮明姿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她微微喘息着,正好稍作歇息,顺道拿脚点了下铁锨,回了简秀平的疑问:“没看见吗?我在挖土啊。”
  第57章 我想跟你赌一把
  自打上次阮明姿从高秀才院子外头跑走,简秀平这还是头一次见她。
  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上次阮明姿那一席话,好悬没把高秀才气死。后头高秀才自然是三令五申警告他这个得意弟子,“切莫与之来往”。
  不过虽说是这样,但高秀才也没忘了对阮成章生出的疑虑。
  有问题的人是经不起留心观察的,尤其是阮成章原本就顽劣惯了,过来读书也不过是知道高秀才弟子的名号唬人,根本没有向学之心,平常在高秀才面前还能装一装,离了高秀才的眼,就颇有些原形毕露的时候。
  高秀才越留意就越动肝火,后头寻了个过错,便把阮成章罚回榆原坡闭门思过了。
  这次简秀平回来,一是正好到了高秀才的私塾旬休的日子,学子们都回家休息;二是正好给阮成章带了些课业回来。
  高秀才虽说厌了阮成章,但他是一个负责的人,既然把阮成章收了弟子,就要对他负责,这会儿赶他回去闭门思过也不过是要磨磨他的性子,课业还是不能少的。
  而这些的源头,都始于先前阮明姿的那一番“惊慌失措”。
  简秀平看向阮明姿的眼神,不由就带上了些审视。
  在阮明姿眼里,简秀平是个“没有分寸”的好人。这样的人不坏,但是跟这种人相处,通常代表着“麻烦”。
  她又不是原主,跟简秀平没有半点同村玩伴的情谊,自然是避而远之为上。
  她顶着简秀平的审视,开始赶人:“…秀平哥没别的事就赶紧家去吧。我这边还要铲土,扬起来的尘土弄脏了你的衣裳跟书袋惹得家中长辈担心就不美了。”
  简秀平愣了下,半晌没说话。
  他又不傻,能察觉到阮明姿对他的疏远。
  阮明姿又耐心的等了会儿,见简秀平愣在那没动作,她索性吸了口气,就当简秀平不存在,背过身去,继续铲土往独轮小推车上抛。
  “我来帮你吧。”简秀平突然开口。
  “不了,我这马上就好了。”阮明姿头也没回,弓着腰继续铲着土。
  她这倒也不是敷衍简秀平,毕竟这具身子还小,虽说有小推车,但也推不了太重的东西。
  阮明姿擦了擦沾满了灰的脸,看都没看一旁的简秀平一眼,将铁锨放到堆了不少土的板车上,推着便往山下走。
  至始至终没多看简秀平一眼。
  简秀平看阮明姿那副恨不得浑身上下写满疏远的模样,有些沉默的跟在阮明姿身边。
  村口平坦的谷地上,吕蕊儿正在跟阮明妍抽着陀螺。原本看见阮明姿推着小推车过来,吕蕊儿刚露出个高兴的笑,又见着阮明姿身后不远不近的缀了个简秀平。
  看那架势似是一道走了很久了。
  吕蕊儿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
  阮明妍倒是开开心心的跑过去,“啊啊”的掏出怀里头高氏给她做的帕子,想给阮明姿擦汗。
  阮明姿知道这会儿自己脸上定然是东一道西一道的,倒也不必在多糟蹋一方帕子,她笑着摇了摇头。
  吕蕊儿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陀螺,慢吞吞的鼓着腮往这边走,不大高兴的幽怨看了阮明姿一眼。
  吕蕊儿比阮明姿还要小上几个月,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
  小姑娘家家的,还拈酸吃醋起来。
  阮明姿笑容越发深了。
  简秀平见着有吕蕊儿跟阮明妍在,倒是很守礼,没多说什么,只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背着书袋往远处那石砖红瓦的简家院子行去了。
  阮明姿推着板车回家,在院子里的一角卸了土,正要再去村子里卖石灰的人家拉些石灰,就见着路上有几个妇人呼朋引伴的说要去周里正家里看热闹去。
  阮明姿心下一动,猜着应该是梨花她娘跟冯苟生和离的事。
  不远不近的,那几个妇人的闲聊声顺着风传到了阮明姿耳中。
  “这么多年了,梨花她娘总算硬气了一次…”
  “嘿,我说梨花她娘这是脑子进水了,都熬了这么多年了,一大把岁数了非要跟人和离,看她下半辈子怎么过!”
  “可不是吗?她家汉子虽说混了些,却好歹没去嫖吧?我姨婆家那边的村子,有户人家的汉子那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那户女主人也是生生熬了好多年,把那汉子给熬死了。眼下儿子媳妇都孝顺,三年给她生了俩大胖孙子。人家说这就是有后福之人啊!”
  “这会儿那冯苟生在周里正家里闹腾的很,说什么都不愿意和离。男的不和离,女的这也没办法啊,回去还得多挨一顿打…也是真惨。”
  “自找的…”
  话散在了风里,人越走越远了。
  阮明姿听得这些话,眸中神色沉了沉,下了决心,往周里正家里行去了。
  阮明姿推着小推车到周里正家里时,周里正那院门正大开着,窄窄的门口已经是被看热闹的汉子婆娘挤满了,还有几个小的干脆就扒着围栏的缝隙往里头瞅。
  阮明姿喊着“借过借过”,再加上她推着板车,看热闹的都不自觉地侧身给她让路,人群涌动几番,竟然还真让她硬闯进了院子里。
  梨花她娘正坐在院子里一个木桩板凳上拿着帕子擦着泪,高氏在一旁掐着腰冷冷瞪着冯苟生,冯苟生眼眶充血,一个劲的喊着“我不同意”!
  周里正也为难,只能尽可能的给他们调解:“…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高氏也急了:“还有啥好商量的啊?这个冯苟生天天打梨花她娘,”她抓着梨花她娘的胳膊,撸起袖子来,露出青紫斑驳的胳膊,“看看这胳膊上哪还有一块好肉?”她放下梨花她娘的胳膊,又抓起一旁梨花的胳膊,同样的满是青紫,“…就连孩子这猪狗不如的男人也不放过!”冯苟生自然是死不认账:“瞎说什么呢!你是趴我家里头看着我打她们了?那分明是她们俩自个儿撞的,这会儿想赖我身上,我可不认!”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高氏气得头发都要炸了。
  阮明姿轻轻的喊了一声“高婶子”。
  高氏这才发现阮明姿也过来了,她有些诧异,正想说什么,却见着阮明姿给她使了个眼色。
  又见得阮明姿转向那冯苟生,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听说你善赌,是个中好手,我想跟你赌一把。”
  第58章 二十两银子
  冯苟生根本没把阮明姿放在眼里,轻蔑的上下一打量,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跟我赌?…就你?”
  高氏脸色也有点难看,她拉了拉阮明姿的衣袖,低声道:“姿丫头,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赌可不是个好东西。”
  阮明姿安抚的伸出小手拍了拍高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婶子只管信我,一会儿我说什么配合我就是,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高氏把满心的疑惑压下,犹豫的看了一眼阮明姿。
  她知道阮明姿素来是个主意正的,看着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像是个脾气很好的,但一旦下了决心,那就是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然而看着小姑娘那瘦弱却板正的身体,像一杆细竹坚韧的立在那儿,花儿似的小脸蛋上满是坚定。高氏咬了咬牙,点头应了阮明姿。
  阮明姿眼底漫出一分笑意,盈盈笑着看向冯苟生:“怎么,你不敢?”
  话里头带上了几分轻视。
  赌徒向来经不起激,尤其还是被这么一个干瘪的小姑娘看不起,冯苟生心里那股邪火蹭蹭蹭的蹿了上来,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阴笑道:“一个黄毛丫头,既然是赌,你倒先说说赌注是什么吧,老子怕你赌不起!”
  阮明姿伸出小手,比划了个数字:“赌注好说,二十两银子!”
  不仅是冯苟生,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十两银子!
  他们绝大多数人,忙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梨花她娘骇得说不出话来,攥紧了手里擦泪的帕子。
  梨花也有些愕然的抬头望着阮明姿。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冯苟生,他显然是不信的,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阮明姿:“就你?二十两?你有那么多银钱吗?”
  他哼笑。
  阮明姿当然有,但她这会儿不能说是自个儿的,不然若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就麻烦了。
  阮明姿不慌不忙道:“没错,二十两银子我是没有那么多钱,不过高婶子可以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