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每一种花的性情都不一样,不说其他,单说浇水。有的就得细水长流的浇,若是真豪迈的喷下去,它们就死定了。
  有的则是每日定量,超过一丝丝,花根就会腐烂,多娇气。
  一个一个的拿起来看,阮泱泱仔细的不得了。她不远处,有个人蹲在那儿,满身的怨气儿没处发。不是别人,是马长岐。
  马长岐是服了这女人,这就是佛经中那役使恶鬼,谄诱他人,驱役己用。尤其貌若天仙,娇软无害,却是真真的口蜜腹剑,心都是黑的。
  他就不知道自己为啥被她盯上了,他长得很像个奴仆吗?
  好不容易邺无渊回来了,雨停了他赶紧离开郡王府回了三生馆,正好她还没起身呢。
  他将在郡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向邺无渊禀报,并且真的是极为‘真诚’的恳求,恳求邺无渊管管自己那姑姑。他这般配合,这般无辜,把他当成囚犯一直押着,细想想多没天理啊。他都大义灭亲了,一心忠诚,以国家为重,岂能如此沦落?
  当时邺无渊也准许他回家了,他也终于是逃离‘魔爪’了。谁想到回自己家还没待到傍晚呢,这命令就来了,然后他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为啥?因为这位姑奶奶说,他养园子养的那样好,侍弄花草肯定也很有一套。
  好嘛,他如今又要在这里做伙计了。
  不理会马长岐那怨气冲天,阮泱泱倒是兴致不错,拿着一个壶嘴特别细的水壶,拎起来左看右看,然后就朝着他扬了扬下颌,“马公子,你看这水壶,居然是银铸的。如今被当成一个给花浇水的器物,和这些木头铁器都扔在一起,可见再珍贵,在这里就是个浇花儿的。”
  你说她是不是个恶鬼?专挑那扎他心的话说。他在湘南好歹是个传说,神童,才子,到了这儿,就成了给她浇花儿的了。
  “小姑姑,您放心。这些个水壶,在下保证用最快的时间打听清楚,都是浇哪几种花的,绝不会弄错。”有怨气儿,但态度还不错,免得这姑奶奶再给自己出难题。
  看他那认命的样子,阮泱泱就笑起来了,“马公子,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马长岐真是无语至极,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小姑姑哪是恶人,在您这儿,我们就是小鬼儿。”
  知道他有多不乐意,但没办法呀,谁让他是马长印的弟弟呢。他长姐又是和郡王妃,多值钱的一张牌,她可得留在身边。
  谁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觉得,就得捞一张‘人票儿’在手里头,这样她才放心。
  这也就是看中他手无缚鸡之力了,若是项合南是个柔弱的小姑娘,阮泱泱肯定会向她下手的。谁让人家有功夫,她这也算‘欺软怕硬’了吧。
  可她不在乎,说她欺软怕硬又如何,本来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马长岐是认命的给她干活,阮泱泱就在水井边儿坐着,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
  她倒是胆子大,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是真不怕马长岐一时气堵心头,把她推到井里去。
  “天色暗下来了,你也别在这儿坐着了,回房间吧。”邺无渊出现,在她身旁停下,一边垂眸看着她。
  仰头去看他,阮泱泱摇头,“这里凉爽些,大概是因为这个水井吧。”
  邺无渊也看了一眼,水井幽深,蓦一个角度,能够看得到井里的水反射着院子里亮起的灯火。
  “若是事情顺利,新年之前我们就能回香城去。”他俯下身来,直接坐在了井边。
  阮泱泱是坐在小马扎上,他即便坐下来也比她高出一些。她扭头看他,“不回盛都么?”
  “你想回去了?”他问。
  “离开这么久,府里也不知什么情况了。再说,估计这些时日,请伐柯人上门的不会少。你别瞪眼,我没说你,说的是二房的。二房的年纪也到了,当时老夫人去世,说一切都让我做主,说明她老人家信得过我。这如今,二房那儿寻良婿也不是太容易,毕竟不能太过简单了,我还是想得找个匹配的上我们家门的,不能叫二房委屈了。所以,我得回去斟酌挑选,忙着呢。”说着,她又开始无意识的噘嘴,是不满意眼前这个,麻烦的很。
  第086章辈分不能乱
  府里的正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呢,并且一直在琢磨。
  离了盛都,她就把罩在身上的那层伪装给脱下去了,想着玩乐,一切按心情而来。
  这一旦提起了府里的事情,她就又变成了那个小姑姑,操心是真的,谨慎也是真的。
  她虽说对二房那里没有太好的观感,更别提有交情了,也不太苟同二房这么多年在将军府里生活却还难改身上那股子下层人的习性。可是,如今将军府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这荣光是邺无渊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挣回来的。
  二房再不济,那也是老将军的血脉,可能在邺无渊看来二房那母女俩与府里的下人没啥区别,可到底还是有区别。
  给琳小姐寻夫家,真真是不能太随便,否则丢的可是邺无渊的脸。
  “想了那么许多,你可是有人选了?”坐在水井边缘,邺无渊就那么低头看着她,两手随意的撑在身体两侧。
  “有几个。通政使齐大人的长子,据说沉迷诗书,性子不错,房里头只有年少时家里给安排的两个通房丫头,再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有夏天詹士府刚刚提上来的李少詹士,为人挺低调的,也算年轻有为了。至今未婚,身边只有个妾。”她这脑袋瓜子,可记着不少事儿呢。
  邺无渊就那么看着她,眉尾都随之扬了起来,“没想到,你为二房想的如此周到。”
  “我哪儿认识那么多的大人物,是吕长山,他给我搜集来的。或许挑选姑娘他没什么优势,但他是男人,让他去挑选男人,还是很靠谱的。”再说,吕长山本来品性也不错,能被他挑出来的认为还不错的,那就肯定是不错了。
  “你所说的这两个人选,一个是三品大员家的长子,一个是新晋四品官员,所在的詹士府可是之前皇上做太子时的心腹衙门。你觉得,二房配得上么?”邺无渊是一针见血,虽说他不经常回家,但二房那里什么品性,他一清二楚。“配不上我也要她配得上。现如今,她决不能去给人家做小,我不同意。真要给人家做了小,你这脸可没地儿放了。琳小姐多受她娘影响,所幸年纪小,或许骨子里的东西无法剔除,但扒她一层皮,我还是做得到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真是严厉,那里头分明就是她不同意,他就别想做主。
  以前她还曾说邺无渊才是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可眼下,她无意识中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邺无渊轻轻地点头,好像十分受教似得,问,“那你打算到时如何教导她?那二房十分能闹腾。”
  “想制裁她们还不容易,断了她们的银子,叫她们往东绝不敢往西。”阮泱泱不以为意,她好歹也在将军府待了四年多了。摸准府里每一个人的妖筋,她还是做得到的。
  “好,这事儿你来办吧。”再说,他本来也没想管这事儿。
  “回去之后,我找几个靠谱的嬷嬷和先生,好好教教她。藏在骨子里的我也管不着,可面上却不能出一点岔子,别说丢脸你丢不起,我也丢不起。”老夫人是最在意将军府脸面的,失了脸面,堪比要了性命。
  “你亲自教导也不无不可,虽不可能学你十成十,学个三四分,就够她糊弄一辈子了。”他接着说,听语气好像是赞赏。
  可阮泱泱听着不对劲儿了,俩人坐得近,她抬手就在他膝上砸了一下。没把他怎样,反倒震得她手指头要断了似得。
  恨恨的甩了下手,她是依旧眼神不善。坏犊子,拐着弯儿的骂她呢。她是表里不一,但这么多年她也没叫府里的人瞧出来一星半点儿。
  抓住她还在甩的手,握住,一边轻轻地捏,“夸赞你呢,别气。”
  屁的夸赞,鬼才信他的话。不冷不热的盯着他,那小脸儿上是摆明了她在生气。
  邺无渊也看她,手却还托着她的手在轻轻地捏,他手指修长有力,但因为之前的‘伤害’,他现在真真是柔柔的,力道拿捏的十分好,生怕再把她给弄坏了。
  两个人就坐在这水井边儿上,院子里的灯火不算太明亮,但来往进出的人们还是能看得到他们俩。
  只是这么一看,谁都得说出般配两个字来,因为实在是般配。
  一个坐得稍高些,一个坐得稍矮些,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似乎,这周边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自动隔绝。
  马长岐拎着两个水壶,一个木制的,一个铜制的。和小棠小梨从店铺的后门出来,就瞧见井边的那两个人,之后就自动的止步了。
  小棠和小梨那是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儿,对视一眼,偷偷坏笑。
  倒是马长岐有那么点儿愣,但好歹脑子也不是摆设,这若是瞧不出点与众不同的气氛来,他那两只眼睛就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