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立在门前,呼出一口气,抬手推门而出,“苏副城主好大的官威,面都不露直接派下属便要将我捉拿?”
  寒风瑟瑟,积压在枝头的雪花随风而落,林宏披着件黑色狐皮大氅,花白的头发用一支木簪绾起,大约是因前些日子林允之当街斩首受了刺激,如今他面色苍白眼窝凹陷,眼下还泛着些许青灰,眸底满是血丝,他目光狠厉地望着念白。
  “我自然是要亲自来请林大人的。”苏念麟清冽的嗓音从人群后传来,随着他话音落下,众人皆是让开一条道。
  林宏便瞧见苏念麟带着江妤从侍卫后头走来,他的目光落在苏念麟身后的江妤身上,眸中闪过诧异。
  “林城主可是在想,我不是被周清掳走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江妤察觉到林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眸恰好捕捉到他眸底的诧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闻言,林宏心中一惊,面上却无甚表情,“江姑娘说笑了,本官并不知你口中所言那位周清是谁。”
  瞧着他面色如常,江妤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擅长伪装,并未与他多言,反而望向身侧的苏念麟,只见他手一扬,念白飞快越过秦管家走至林宏身侧。
  “得罪了,林城主。”
  说罢,他便抬手将林宏扣下,秦管家见状顿时焦急万分,瞧着身后呆若木鸡的护院,心头火气,大声喝道:“还呆着作甚,还不快将城主救下。”
  话音刚落,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几名护院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随着苏念麟而来的侍卫皆是腰间佩刀出鞘,上前几步立在念白身前。
  “刀剑无眼,各位可想清楚了。”念白站在人群之中,随手将手中的林宏推入另一名侍卫手中,轻拍手掌从人群中挤出,眸光扫过几名身材壮硕的护院,眼底露出些许不屑。
  那几名护院原先是混江湖的,是有些能耐,不过自打入了这城主府,平日里并无人敢上门找事,故而这几人日子过得极为舒坦,早已是外强中干,如今只是瞧着壮硕实则毫无任何战斗力。
  见状,几人瑟缩着向后躲去,秦管家瞧着几人怂包的模样心中大怒,当即便知自己大约是指望不上这几人,抬脚往念白跟前走来。
  哪知还未开口,林宏低沉嘶哑的嗓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秦管家无事,苏副城主如今并未有证据,本官不过是随着苏副城主配合调查罢了。”
  与此同时,身处刑狱司的秦淮等人,已然被珠紫带往关押着周清与吴灵的牢房。
  几人行过逼仄的甬道,昏暗的牢房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秦淮立在吴灵的牢房前,瞧着她头发杂乱,面色苍白,一身狼狈地蜷缩在角落,心中某个角落泛起细密的疼痛,这毕竟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闺女,虽害了自己,但如今瞧见她这般落拓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昏黄的烛火燃起,吴灵缓缓抬头望向光源之处,瞧见立在门前,眸底泛红的秦淮,当即连滚带爬扑到门口,跪在门前,双手死死拽着门框,焦急道:“阿爹救我!是周清,对,是他逼我给哥哥下药,倘若我不从他便要杀了您,我为了保住您的性命,不得不给哥哥下药。”
  吴灵仰头望着秦淮,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卸掉伪装的她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那是她惯用的示弱手段。
  “莫要心软。”秦淮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偏过头心中暗道。
  珠紫立在一旁瞧着面部不住抽搐的秦淮,心中了然,大约是瞧着自己养大的闺女落到今日底部,有些心疼了,好在公子离开时将关在柴房中的那名神智失常的男子医治好了,倒是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想到此处,珠紫瞧见秦淮眉头微皱便要俯下身子,她顿时顾不得规矩,飞快上前将秦淮挤开,她眉眼带笑弯下身子,“如今周清受了重伤,至今未醒,你便觉得你自己所做之事再无旁人知晓?”
  闻言,吴灵心中一惊,面上却依然一脸哀泣地望着秦淮,全然不顾身前的珠紫,膝行到秦淮跟前,“阿爹,我虽不是你亲生女儿,但我自幼是您抚养长大,我幼时被人欺负都是您与哥哥帮我教训那些人,您待我的好,我如数记在心中,怎会故意害您。”
  “秦伯父,莫要听她胡言,您还记得雍郎与您说的,便是她亲手给雍郎下了药,才害的他落到如此境地。”随后赶来的虞芊芊,借着昏黄的烛火,远远便瞧见秦淮眉间划过的不忍,当即开口道。
  话音刚落,秦淮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闻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不过片刻念白手中拿着火折子,穿过逼仄的甬道走至珠紫身前,垂眸望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吴灵,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她可是与秦镇长说她是被周清胁迫的?”
  “嗯,公子与江姑娘回来了?”珠紫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转头朝他身后望去,空无一人。
  “周道长可都听见了,这吴灵可是丝毫不留情面。”念白并未回答珠紫,反而侧头望向左侧漆黑一片的牢房。
  随着他话音落下,牢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片刻,周清苍白的脸颊从黑暗中露出,他目光阴森地望着吴灵,惊得她整个人向后仰去。
  “公子与江姑娘如今在刑狱司的府衙中,吩咐我将这几位都带去堂上受审。”说罢,念白轻拍手掌,狱卒鱼贯而入,瞧着狱卒将吴灵几人带走,念白双手背在身后与珠紫落在几人后头,一同往外走去,“关在柴房中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在刑狱司厢房,王婶正看着他。”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苏念麟坐于堂上,江妤立在他身侧,瞧着堂下几人,或站或跪。
  “林城主,下官前日无意间闯入五年前便在地理志上消失的鸳溪镇,意外寻到你与周清合作,以鸳溪镇镇民炼制药人一事,您可承认?”
  “笑话,本官并不识得此人,鸳溪镇本就是因地陷而消失不见,此事本官一早便上报朝廷……”
  “你胡说,分明是你与那妖道勾结,让那黄靖以我鸳溪镇女子之血入药,再以活人试药。”林宏话未尽,便被秦淮怒气冲冲打断,他一把夺过虞芊芊怀中抱着的竹匣,飞快地翻找着,从里头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甩到林宏眼前。
  “这便是你与周清通信的信件,林城主应当识得自己的字迹吧。”
  林宏接过信纸,一目十行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心中顿起惊涛骇浪,但他面上不显,指尖捏着信纸的一角,抬眸望向苏念麟,“这信纸上的字迹确实与我一模一样,但本官从未写过这封信,说不定是这秦镇长不知与谁勾结,故意伪造信件想要陷害于我。”
  见状,苏念麟微微点头,对他这番狡辩心中早有预料,本就未指望使用一封信件便让他认罪,他侧头望向跪在一旁的周清,“周道长可有话说?”
  “我所知晓的一切都与二位说了,我与林城主为合作关系,我与吴灵亦是合作关系,吴灵是她自己寻上门要与我合作,我便顺势接下。”说罢他便阖眸,不再多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吴灵面色骤变,刚要开口辩驳,眸光触及到角落的一片衣角,顿时面色惨白颓然跪坐在地上,不敢多言。
  “你是何人手下,为何要诬陷我?”瞧着念白将秦淮拉到一侧,林宏转头望向双眸紧闭的周清,冷声道。
  就在此时,府衙外传来一声高喊,“城主府管家秦臻求见苏副城主。”
  “让他进来。”
  听着此言,林宏眸中划过诧异,心中暗道难不成他已寻到救自己的法子了?
  然而事实与之相反,秦臻手中抱着一沓信纸,刚踏入府衙,便冲着几人跪下,双手高高举起,“草民秦臻原是鸳溪镇人士,因在城主府中当差阴差阳错夺过一劫,数年前无意中听得城主与一位神秘男子暗中谋划覆灭鸳溪镇一事,本想报官,奈何他在城中一手遮天,而我势单力薄,便忍下仇恨躲在府中收集证据,这些皆是城主的罪证,包括陷害江大人一事,李寅不过是颗棋子,幕后之人皆是城主与他身后那位神秘人。”
  随着秦臻话音落下,府衙内一片寂静,江妤呆愣片刻从堂上快步走至秦臻身旁,结果他手中的信纸,而一旁的林宏早已面色苍白,不复方才那般镇定。
  过了片刻,林宏终是缓过神来,“秦臻,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瞧着最信任的人反水,林宏心知大势已去,他依靠在柱子上瞧着秦臻,暗自懊悔,昔日宁王分明提醒过自己,此人不可过于信任,可自己念在他跟着自己时间久,做事极有分寸,便还是将他当做亲信,没想到正是此人给了自己致命一击,当即苦笑着摇头。
  “林宏你可认罪?”苏念麟冷冷地望着堂下的林宏,心中暗道自己在荔城的任务终是要结束了。
  “你们一早便将证据握在手中,分明便是要置我于死地,我认不认罪又有何关系?”
  “我要你偿还我鸳溪镇数千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