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田维基第一个发现她,当先打了招呼,道:“是不是要冲凉?我给你烧了热水,装暖水瓶里了,不够还可以再烧,这个大锅,烧水特别快,千万别洗冷水。”
  “真贴心。”谢笑颖道,“谢啦。”
  “生火添柴的是我。”郑培文接话道。
  “也谢谢你。”谢笑颖道,“这人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与其说是吃不了亏,不如说是想听谢总亲口说感谢。”郑培文道。
  “油嘴滑舌。”乔安娜立刻讥讽道。
  “我同意。”谢笑颖举手道,转道上楼梯,“先去冲凉了。”尽管有两个男人在面前“争宠”——谢笑颖知道有九成表演意味——仍然无法消解她在另一个男人那里得到的挫败感。
  到二楼,两个房间隔着厅堂相对,进门拿换洗衣物前,谢笑颖先探头看了眼对面房间,门关着,听不见声音,以为柳橙和王珂还没醒,忽听阳台方向传来王珂的声音:“这边检查过了,没问题,继续泼。”
  谢笑颖进门拿衣服,一小段时间,听明白柳、王两人在查屋漏。柳橙在楼顶泼水,王珂在楼下检查昨天的修补工作。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电子设备,只有柳橙懂这些农村生活知识,这是专属于她的独特生命体验,该她发光发热,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所以,就这样认输吗?怎么好像不太甘心。
  第29章
  第二天任务,主要还是确保赚够生存物资,同时对昨天的工作进行查漏补缺。
  有王珂的果园任务和田维基的清扫任务,饮用水已经基本能赚够。剩下的就是主食、蔬菜和肉类,朱奶奶家的地,经过一天曝晒,翻起来比昨天省力,丁漾和郑培文继续合作,新翻了一亩。
  翻完地,随之而来的工作是播种。介于清理杂草任务已经完成,乔安娜、谢笑颖在柳橙的指导下开始投入播种任务,两人各分半亩地,一人负责种花生,另一人负责种玉米。
  种地是一项重复性极高的工作,全程需要蹲着,一手拿种子,另一手刨土,按适当的距离,将种子埋入土壤,而后再把土覆上。湿润的泥土里,不时流窜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有过昨天的地头除草任务,乔安娜今天已经见惯不怪,她怕虫子,虫子似乎更怕她。唯独对蚯蚓,她仍会感到生理性排斥,每次偶遇,总要闭上眼缓一段时间才好。
  种着种着,乔安娜不自觉进入心流。眼前忽然一道人影挥手,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她把防晒帽的披肩摘开,问对面田维基。
  田维基笑着拎起手上水壶,“我来给你送水,顺便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乔安娜于是停下动作,转头看旁边地里的谢笑颖,再看不远处翻地的两个男人,道:“我感觉小丁和培文更需要帮助,他们干的可是老黄牛的活。”
  田维基失笑,也跟着她的视线一起流转向另一侧,半晌,忽被半空中飞翔的航拍机吸引,道:“可能我们一辈子都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做这样的事。仔细想想,结果也许不那么重要了。”
  “你指的结果如果是两千万,那我可不敢苟同!”乔安娜重新撸好防晒袖,手套也检查齐整,继续埋头播种。“我们之所以能够聚在一起做这样的事,那笔奖金是肇因。”
  “你说的对。”田维基回看向乔安娜,“确定不需要帮忙吗?水呢,要不要加?”
  乔安娜摇头表示不需要。这之后,田维基不再逗留,沿着田间小路,转去找谢笑颖了。
  今天是节目录制第十一天,在和丁漾相处近两周后,乔安娜于今早偶然发现,他对自己那种统治性的吸引力已经淡了许多。
  朱奶奶家只有一个淋浴间,早上,谢笑颖在用,丁漾干完活回来,只拿了个水桶去后院,大概是打算直接用井水冲凉。田维基担心井水太凉,让乔安娜提了暖水瓶给他。
  她拎着暖水瓶去了后院,视线不经意掠过,在原地愣了片刻。
  丁漾还没开始冲凉,背对她,裸露着大半部分身体,肩背线条锋利,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井水,在沿脊柱往下滑落……乔安娜清了清嗓子,丁漾闻声转过头,面上先是闪过一道本能的防备,而后转变得平淡。
  就是这道平淡的表情,深深地击中了乔安娜,激活她搁置许久的自尊和骄傲。她当时拎着暖水瓶,静静站在那儿,脑子里倏地响起一道声音,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乔安娜,你好好看看眼前这个人,他眼里有你吗?没有。你对他来说,是 nobody。醒醒,你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一秒钟,一个人的意念能有多复杂?能想通多少千山万水的内容?乔安娜没算过。她只知道,在丁漾回看她、疑惑她来做什么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她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他并不在意她。
  “维基担心你洗冷水着凉,让我给你送热水,你兑兑再洗。”意识洪流过境,乔安娜很快将之掩下去,仍然大方朝他释放笑意。
  “谢谢。”丁漾道。
  “水我放这里了。”乔安娜道。她将暖水瓶放在墙边,转身前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依旧好看。只是,再美的花,不属于她,而她,也不那么稀罕了。
  晨间这件小插曲,使乔安娜的心态发生变化,不仅很有信心通过接下来的心动测定,对 2000 万也重燃了斗志。这种斗志大大提升她的任务效率,同样面积的地,差不多的播种方式,她比谢笑颖更快完成任务。当是时,田维基、丁漾和郑培文在翻地,柳橙在随同种花生。乔安娜判断花生地人员足够,转去帮谢笑颖种玉米。
  为了方便大家有序冲凉,提前结束任务的乔安娜和谢笑颖先回朱奶奶家,烧水的烧水、洗澡的洗澡,配合得当。
  这一天累虽累,却因七人通力协作,赶在日暮到来前,完成了全部劳作。
  山间夕阳西斜的时候,送外卖的农用三轮车再次出现,司机师傅刚喊完“外卖来了”,田维基就率先冲出堂屋,跑得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这次,师傅送的真是外卖。
  田维基一个人拿不完,连喊了丁漾、郑培文和王珂一起,将一道道用餐盘装好的佳肴往回端。
  与此同时,测定中心的标志 ai 女音在乡间响起:“恭喜各位,顺利完成任务。测定中心转达朱奶奶的感谢,任务关联的食物和饮用水,已有专人负责送到小屋。今晚的宴席菜是朱奶奶的额外赠礼,它们分别是烧味拼盘,含烧鹅、叉烧、烧肉、豉油鸡;清蒸海鲜,海鲜有石斑鱼、蒜蓉蒸龙虾;生腌海鲜,有生腌蟹、血蚶……”
  介绍完食物种类,ai 紧接着又解释了每道菜的寓意,种种吉祥话,直把眼下场景变成了年节氛围。其中,就属田维基最忙碌,一边指挥大家布桌,一边兴奋地检阅每一道菜,不知道是对菜品感兴趣,还是对菜的做法感兴趣。
  八道菜端完,郑培文又从车上搬下来一箱饮品,这箱饮品吸引了乔安娜的目光。快到门前,郑培文忽然顿足,“大家累了一天,应该不想喝这个吧?我送回去。”说完,转身要走。
  “喂!”乔安娜当即喊道,“谁说不想喝了?”
  郑培文失笑,将啤酒放下,看着乔安娜道:“乔同学酒量多少?酒品如何?”
  “我酒品很好。”乔安娜在啤酒箱前蹲下,看了眼规格,道:“总共才 24 罐,七个人分,人均就三瓶,12 度,这点酒,充其量就只是怡情了。”
  郑培文笑出声,“口气这么大?”
  乔安娜耸耸肩,“你刚说要把酒送回去,酒量很差?”
  郑培文默默在她旁边蹲下,找到酒箱的贴条,撕开,道:“我的酒量因人而异。”
  “怎么说?”
  “遇到投缘的,酒量可以深不可测。遇到讨厌的,就是不胜酒力。”
  乔安娜哂笑,眼看他拆完箱,禁不住低声道:“我好奇,在这个世界上,有你讨厌的人吗?”
  “当然。”
  “不对,我改下问题,我想问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你明确表达讨厌的人吗?”
  众嘉宾各自忙碌的时间,太阳已经悄然下山,留下半片天空的晚霞。乔安娜和郑培文都先后洗过澡,手头上没什么需要急于完成的事项,尽管两人劳累一天,更应该坐着或躺着,无论如何不适合再蹲着,却都像忘了身体的不适,双双遥望着西方天际,沉浸于当下的松弛里。
  “好问题。”郑培文道。“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明确表达讨厌?”
  “可能因为你这个人比较虚伪。”乔安娜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郑培文发出始料未及的轻笑。“虚伪不好吗?”
  “我说的不算,如果你翻《现代汉语词典》,《词典》应该会告诉你,虚伪是明确的贬义词。”
  “《现代汉语词典》?”郑培文边笑边说,“你的思维一向这么跳脱吗?”
  乔安娜偏头看向他,他正好也在看她,晚霞不复前几分钟那么强烈,只有浅浅的光芒,给人恰到好处的温暖。他面向霞光,因此微微眯起眼,乔安娜感觉这个人有点亲近又有点陌生,好半天,她想起来说:“你好像晒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