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迢和张雪兰约好时间,第二日便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张雪兰住在大学老校区的教职工小区,四周参天梧桐郁郁葱葱,蝉鸣阵阵,油绿的爬墙虎生机勃勃的占居满墙,给人一种格外古韵的书香气氛围。
  江迢到的时候正好碰见张雪兰站在门口送一个人离开,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长得很精致,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清清爽爽。
  他下楼梯时看见了江迢,他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看了江迢几眼,居高临下的,最后留下一个礼貌的笑容,和江迢擦身而过。
  江迢有几分不解,因为那人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极强的优越感,高高在上,还带着假惺惺的怜悯和蔑视。
  江小少爷这辈子还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瞧过,他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第二反应是对此人的印象极差。
  张雪兰穿着一件黛蓝色的旗袍,打扮得很优雅,满头银白的头发低盘在后脑,很符合大众心目中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的形象。
  江迢压下适才小插曲影响的心情,露出一个明亮又很真诚笑容,“张老师好。”
  张雪兰有几分意外,“你看起来和镜头里不太一样,更年轻也更好看,看来之前找你拍戏的导演不太会拍你。”
  商业互吹江迢从小精通,“您太客气了,您才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见到您才知道什么叫做岁月从不败美人。”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张雪兰眼角笑出了几丝和蔼的纹路。
  “刚刚离开的人是叶雅瀚,你可能没见过,但应该听过。”张雪兰一边将江迢迎进门一边道。
  原来是叶雅瀚,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江迢来之前被聂谨科普过,张雪兰在演艺圈是一位很有名的表演老师,不仅是因为她是电影学院的教授,更是因为她带出过好几位影帝影后。她年纪大后身体不好,便不怎么教学生了,她带的最后一个学生就是叶雅瀚,二十岁便拿下了影帝的金奖杯,是娱乐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
  “说起来你长得还有几分像他,”张雪兰打量着江迢的五官,抬手微微遮了一下,“特别是下半张脸。”
  没有吧,他长得明明就比刚刚那人帅多了,还更青春洋溢。
  江迢表面礼貌微笑心中并不苟同。
  年少轻狂,不喜欢被说和谁像也很正常。张雪兰笑容慈祥,就像是在看一个张扬又有些调皮的小孩。
  张雪兰教学的方式很特别,她上来不是教而是问,就像是认识了一个年长的朋友,两人在闲暇时间谈到了表演这个话题,她不会强行给你输入什么观点,而是在交谈的过程中润物无声般一点点改变你对表演的错误认知,帮你塑造出一套你自己能够理解的表演体系。
  得英才而教之可能是所有教育从业者共同的理想,张雪兰原本想的是见一面后再婉拒,这样也算全了关清对她的请托,但在看完她让江迢即兴表演的两个片段后她改变了想法。
  “你很有天赋,”张雪兰眼中满是赞许。
  夸奖的话谁都喜欢听,何况还是这种千金难买一堂课的业界名师的夸奖,江迢笑容灿烂。
  江迢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张雪兰看见后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她有些不理解,“你来之前,我看了一些你之前演戏的片段。你既然有这样的天赋,之前的剧又为何会演成那样?”
  “脑袋砸一下可能真的能开窍吧,”江迢玩笑道,“牛顿被苹果砸出了万有引力,我被相机砸通了演技。”
  张雪兰笑着摇了摇头,江迢嘴甜又有礼貌,聪明有天赋还谦虚,只要是当老师的就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学生。
  “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不是推脱之语,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想要像以前一样带学生已经是不可能了。”
  江迢了解,他和聂谨对张雪兰能带他都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一个好的理论体系能让人少走很多弯路,所以他们想的是在这里学方法,具体表演学习还是再找其他老师。事实上这堂课确实让他受益匪浅,而且让他学到的远比预期中多得多。
  “我知道,这堂课已经......”江迢刚要说话就看见张雪兰微微抬手。
  张雪兰:“关清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他想要你演他下一部戏吗?”
  江迢:“嗯。”
  张雪兰:“他想找你演的是哪个的角色?”
  江迢微顿,他上次问关清哪些能告诉经纪人,关清说的是除了剧本其他随意。但张雪兰又是关清帮他牵线的老师,和关清关系匪浅,他不确定张雪兰是否了解剧本。
  张雪兰:“我最多只能教你五节课,有针对性的教学能让你更好的理解和表达角色。或者说你还是想从基本功学起?这样虽然能够扎实你的演技,但对你在关清那里试镜可没有太大的帮助。”
  江迢觉得张雪兰这段话问的很有倾向性,不太符合他心目中对张雪兰的认知。这种老师不都应该劝学生扎实基本功不要走捷径吗?难道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性?这也太像演电视剧了吧,一点都不生活化啊。
  好吧,毕竟身处娱乐圈,他应该理解并尊重。
  江迢笑道:“还是从基本功吧,演技是演员的立身之本,既然我打算吃演员这碗饭,那还是应该好好的磨练演技。错过关导的角色还会有下一个角色,错过您的指导可能就很难有下一次机会了。”
  张雪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江迢的眼神除了赞赏还有几分复杂。
  ......
  跑通告、上表演课、拍摄杂志、复习、补考,练习声台形表......江迢最近的事情很多很杂也很忙。不过他在忙碌中倒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那就是对着霍深练朗诵。
  “我正舒适地坐在农庄小窗前,
  眺望这依偎碧海绵延的美丽山村。
  ......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问问自己吧,啊——我的挚爱,你是否太过残忍。”
  江迢捧着一本约翰·济慈的诗集,站在霍深房间的书桌前,抑扬顿挫地大声朗诵。他最近在练习用丹田发力、通过腹部气息发出声音,这样能让声音更有质感也能控制声音的持久力。
  霍深正在审查一份投资计划年度分配表,他听见江迢声情并茂朗读出来的内容,太阳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跳动。
  “对我来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坦诚自己对你的真挚爱慕,
  你灵魂的纯净,你美好的身体,都让我着迷。”
  霍深:“......”
  “我多希望我们能化身蝴蝶,
  哪怕只活三个短暂的夏日也好。”
  .....
  啊——尽你所能来慰藉我吧,
  你如同罂粟花让我迷醉。”
  霍深看着江迢一边朗诵一边绕着桌子从前面走到他身后,食指和无名指的指腹沿着他肩膀摸到他的喉结。
  “我的感官就迷醉于你亲切的嗓音,
  柔声地求索......”[注]
  就算是法海也会有感觉好吗,霍深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抓住江迢的手腕,从项目计划文件中抬起头。
  江迢笑得肩膀都止不住地抖动。
  霍深现在的阈值越来越高,他都以为念这些他没反应了。
  霍深:“你要演的不是一个为平反旧案忍辱负重装疯卖傻的纨绔小王爷吗,难道不应该多朗诵一些类似《思玄赋》的诗文体会角色?你又没有感情戏,练习这么多爱情诗干什么?”
  江迢收回手,语气不变只是兴致明显不如方才,“你和关清的关系这么好啊,他没事还找你聊剧本?”
  霍深听出江迢隐隐的吃味,十分想笑,“你想哪里去了,他是想找我投资。”
  他又不是做慈善的,拉他投资肯定需要完整的项目相关材料。
  “关导现在还会缺投资?”江迢有些意外,他笑道,“我以为都是投资方上赶着给他送钱他坐在那儿挑呢。”
  霍深被江迢的语气逗笑了,“用关清的原话是‘像你这样只给钱不干预的资方当然是每个项目团队的理想首选。’”
  江迢乐了乐,“那你打算给他投资吗?”
  霍深摇了摇头:“我还在考虑,不过目前没有打算。”
  这是江迢没有想到的,他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担心之后被有心人扒出来、带节奏黑我带资进组吗?”
  霍深没有否认,这是一部分原因。江迢看起来很随意但其实是一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他这些天再忙都会保持八小时以上的声台形表训练,霍深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想拿下这个角色。
  他当然相信江迢——因为江迢从来都是一个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人——所以才不想让他的努力被人刻意曲解。
  江迢心里十分熨帖,“我又不在意这些。”
  《关山》虽然拿奖,但因为题材所限不能在内陆播出所以收益有限。但这个项目未播先火,只要不拍得太糟糕最后都能卖到不错的版权价格。关清找霍深投资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回报霍深当年的伯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