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用。出去说吧。”
  .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师雨萱慢腾腾地从被窝里冒出头来,望着屋顶两眼无神。
  她一定是因为昏迷太久睡傻了,不然怎么会问出那么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太丢人了呜呜呜。
  鸵鸟似的躺了半天,她默默地坐起来,下床走到窗边。
  院子里,比三人环抱还粗的松树下,苏曳和王行坐在石桌边相互沉默。
  “……”
  “……”
  一阵风吹过,树枝飒飒抖动,飘落的松针刚刚落下,还未接近二人周身三尺之内便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齑粉。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止了试探。
  王行取过石桌上的酒坛,悠悠地往碗中倒酒,边倒边说:“这么多年不见,差点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这一杯算我敬你,就当是补你的喜酒吧。”
  苏曳接过酒碗,抬眼,重复了一遍 :“……喜酒?”
  “是啊,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快有了。想当年初遇时,我还嘲你这辈子大约是找不到道侣了,结果你倒是成家了,而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王行自嘲道,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尊夫人貌美如花,与你十分相配,你的婚礼想必我是已经错过了,只能在此以酒代偿。”
  苏曳沉默。
  “其实……”他组织了一下语句,“她不是我夫人,我们也并未成亲。”
  王行一愣:“你玩弄人家女孩子还不给人家名分?”
  苏曳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行:“你跟那位姑娘举止亲密,刚才不是还说她还未怀孕,难道不是表明你们二人已有夫妻之实?既然如此,你又不同人家成亲,不说你渣说谁渣?”
  他忿忿不平,只差来一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苏曳眉头紧锁,感觉哪里不对。
  “她只是亲了我一下,我就要跟她成亲吗?”
  王行刚喝完一口酒,闻言咳嗽起来:“等等,你说什么?”
  苏曳不耐烦地皱着眉重申了一遍,然后就见王行擦着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那眼神他熟悉得很,跟他平时看傻子一样。
  王行直言不讳道:“你有毛病?她亲你一下你想什么怀孕?”
  苏曳:“呵。”
  “别以为你用冷笑就能掩盖你脑子有毛病的事实。”
  “…………”苏曳哼了一声,懒得与他争辩。他回头望了一眼,师雨萱正趴在窗台边往他们这里好奇地张望,庭院里有结界,她应该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不知为何,苏曳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他匆匆拧回头,屈指敲了敲石桌。
  “东西还在么?”
  他说起正事,王行也跟着正经了起来。他轻轻颔首道:“自然。”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制成的盒子放到桌上,指尖推着盒子平稳地递至苏曳面前。
  那方盒长约两指,宽约三寸,通体莹白无暇,浑然天成。
  苏曳接过盒子,也不看,径自收了起来,王行问:“不检查一番吗?”
  苏曳道:“我信你。”
  王行哈哈笑道:“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曳!”他平时不苟言笑,宛若一尊黑面煞神,此时笑起来,却像是一个稚气少年,像是刚刚和苏曳在大漠相识的那个少年。
  苏曳看着他端起酒碗痛饮,同样端起碗,真心实意道:“谢谢。”
  二人无言地喝着酒,直至喝完两坛,王行才重提话头。
  “你真的要去锁仙塔找回你的心魔吗?”
  苏曳沉稳点头:“我现在实力大降,必须先取回当初分离出去的那部分力量。”
  “心魔啊……”王行忽然叹了口气,郑重地提醒他,“你可别玩火自焚。”
  “我心里有数。”苏曳微微点头,语调一转说起另一件事,“我离开的时候,拜托你照顾一下……她。”
  王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师雨萱趴在窗台上,捧着脸,恹恹的模样,顿时笑道:“放心,你的小姑娘在这里会很安全。”
  第18章
  苏曳走后的第四天,师雨萱望着空荡荡的院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金翅大鹏窝在她怀里已经全然放弃了神鸟的尊严,被她轻搔着下巴,舒服地眯起了眼,小爪子时不时抖动两下。
  见她叹息,它熟练地侧过头,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这几天来,师雨萱都是这么过的。
  自从那天苏曳和王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他就拿着那个白玉似的小方盒走了,临走前只简略地交代了几句,要她留在王行这里,却没说自己到底要去做什么。
  还是师雨萱硬着头皮问了问那个黑面神一般的王行,才从他嘴里得知苏曳是去锁仙塔找回自己曾经割舍出去的心魔分.身。
  每次想到这里,师雨萱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修仙世界的不科学性——这种动不动把自己切片的操作,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她也没有想要较真这种操作是否具有科学可行性的心情,她只是闲得快长蘑菇了,以至于思维发散,各种胡思乱想。
  师雨萱又叹了口气,抱着苏狗蛋起身款款走到院子门口。
  王行的这座小院坐落在一片充满了迷雾的枯木森林中,院落里有结界,看着植物花草还郁郁葱葱。然而推开大门,外面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雾,姿势各异的枯树狰狞着枝丫,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在雾气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地露出恐怖的一角。
  迷雾有结界挡着进不来,院外不是枯树就是怪石,除了异常清冷,充斥着死一般的孤寂外,倒看不出有什么可怕。师雨萱见怪不怪地在门槛上坐下,托着两腮继续发呆。
  门槛前,有一条青砖铺就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地通向迷雾深处。
  王行说,路的尽头就是锁仙塔。
  苏曳,就在那里。王行,大概也守在那里。
  师雨萱掐着指头算了算,抛开第一天初次见面不谈,这四天里,她统共也就见了王行两次,剩下的时间他都守在锁仙塔外面,等着苏曳出来。
  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也没多好,老头还说他们是死敌,结果一个比一个基……
  师雨萱心里嘀咕着,忽然一怔:老头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她挠了挠头,抓掉了两根头发都没想起类似的记忆,不由埋怨起了玄清子——好端端的说走就走,连句道别的话都不和她说,可见为人之冷酷无情。
  埋怨的时候她半点也没想起是她昏迷在先,可见女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毫不讲道理。
  .
  又坐了半晌,师雨萱踟蹰着站起身,四天来第一次踏上了那条青砖小道。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老觉得心跳得很快,直觉告诉她,苏曳可能是出事了。
  果然,等她顺着青砖石道一路走到底时便看见王行神色凝重地站在锁仙塔前。
  她还未走近,王行已有所感,转过头见到她,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紧皱着眉道:“苏曳进去前曾和我说,如果他三日还未出来,那就代表他心魔反噬了。”
  “那怎么办?”师雨萱心里咯噔一下,嘴里无意识地接着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眼前的锁仙塔上。
  锁仙塔高有九层,看起来像是一座木塔,外表却通体呈白、金两色,每一层正中央都有一扇小门,门扉紧锁,让人望而却步。
  王行说:“要帮他,只能进这锁仙塔,见到他本人。但是钥匙已经被他拿走了,我破不开这门。”
  师雨萱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这认真代表着苏曳大佬真的要完。
  想到如果大佬死了,她一个人在修仙界既没有基本常识也没有财物傍身,只能孤苦伶仃混日子勉强温饱,师雨萱就觉得她应该再想一想办法。
  她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观察面前的锁仙塔,问王行:“一定要自己闯进去吗?”
  问话间,她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又轻轻推了推,似乎正测量暴力破开的可行性。
  王行说:“也只能这样,毕竟它又不会自己开门——”
  剩下的话在嘴里戛然而止。
  王行看着锁仙塔的大门仿佛欢迎来宾般由外向内大喇喇敞开,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塔从制作完成起,在他这里矗立了一千多年,期间他研究过无数次,确信除非用苏曳留下的钥匙开门,否则任何方法都无法强行闯入。而他信守承诺,也从来没有利用钥匙进去一探究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锁仙塔并没有器灵。
  能给她开门的人,唯有苏曳。
  王行忽地松了口气,苏曳既然能控制锁仙塔给师雨萱开门,那说明他的情况并未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换句话说,还能再抢救一下。
  他迈开步子走上前去,师雨萱呆呆地转过头,指了指黑洞洞的入口:“好像,它确实是自己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