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转角,就到了温菲尔德老夫人宴客的侧厅。
  她跟在最后面,见一位男仆在侧厅外守候,专职替人开门。
  进了侧厅,可容纳五十人的侧厅里金碧辉煌,处处舒适。
  天气还不算冷,落地的窗格被折叠起来,可以从廊下直接步入花园,深秋的色彩缤纷。
  刚移栽好的红枫落了一地。
  面色和蔼的温菲尔德老夫人坐在一块大漆描金的屏风后面,老人家身边围着几位贵妇人。
  秋季仍然盛开的娇嫩花朵在瓶中盛开,老夫人面前的水果塔与甜品都没人动。
  说话声音最大的,便是旁边的爵士夫人。
  爵士夫人的几个女儿都是十四五六的年龄,虽然没有全部开始社交,但像这样的小型聚会也都到齐了。
  她们三人在经受温菲尔德老夫人和蔼的询问。
  旁边还有牧师家的女儿,男爵家的侄女,乡绅家的女儿,还有一位女继承人,她们依次等着被介绍。
  这些懵懂的姑娘们,面对传说中叱咤曼彻斯特纺织业的“百万英镑”温菲尔德老夫人,心中只有满满的敬畏。
  都是举止端庄的淑女,温香软玉,令玛格丽特心生迷恋。
  好像每一个人都像是简.奥斯汀笔下的女主角,如此美好。
  可她只能远远地与一打仆人在墙边排排站等候着,时不时还得给谁搭把手端茶倒水,无法离那群漂亮小姐姐近一些。
  温菲尔德家的儿子们个个被问候的一脸麻木,堆在一旁社交。
  索伦领着约翰一经出现,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瞧见约翰来了,特雷西亚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
  凯尔与劳伦斯如释重负,他们俩还没到结婚的年龄,即便现在家里相中了谁,也只能先订婚。
  就算是天塌了,还有夏洛蒂和索伦两个哥姐在前面顶着。
  索伦在剑桥还有两年的学业,他受伦敦权贵的青睐,嫁娶之事必然不会在小小的纳德维丁乡下解决。
  首当其冲的,是已经私底下订了婚的夏洛蒂。
  她穿着浅紫绸裙,摄政裙的风格自然简约,柔和婉约。
  缀满珍珠的披帛与长手套裹着她的手臂,轻摇贝扇,脖子上围着沙漠之星造型的黄宝石项链,与子爵家的长子罗萨德在一旁闲聊。
  光往那里一站,满屋的小姐都失去了颜色。
  玛格丽特偷瞧了她半天,脑中幻想着未来作品爆红,一夜暴富后,她也能成为这样的小姐。
  他们看起来相处融洽,之前说是她不愿意,看来现在已经化了冰。
  如果能情投意合,那么就是锦上添花了。
  温菲尔德老夫人听了一耳朵夸赞温菲尔德小姐和索伦的话,面不改色,只傲然地微笑:
  “索伦,子爵和你父亲他们在外面打曲棍球,克林顿中校也在,你带约翰勋爵去看看吧。”
  索伦在任何人面前都稍显疏离,唯独尊敬这位祖母,他恭敬的答应,与约翰从社交中脱了身。
  祖母口中的克林顿.布奇,是约克步兵团的中校,也是子爵继承人罗萨德的堂哥。
  克林顿还在服役,近期休假,在布奇子爵家做客,这次也受到邀请一道来。
  他年龄不小了,二十七岁还未婚。
  来这种场合还去打曲棍球,看样子是不打算寻找一位情投意合的淑女。
  玛格丽特跟在约翰勋爵后方,从廊下走到花园里。
  大约还有两个小时午宴才开始,花园前的溪流边有一大片草地,清晨的露水这会儿已经晒干了,正好适合各种球类运动。
  玛格丽特出来了就站在廊下,远远的侯着,等着随时侍应。
  索伦上次去橡林庄园做客,与克林顿见过。
  他带着约翰过去,凯尔和劳伦斯,还有亨利也尾巴一样的跟着。
  克林顿身着中校制服,一身浓烈的虾子红,在人堆里很瞩目,也是球场的临时领队。
  他放下曲棍,与温菲尔德家的儿子们依次握手后,将他们安排到了不同的位置。
  仆人们送来工具,递来托盘,供几位年轻绅士摘下手上的戒指和身上各种昂贵配饰。
  不一会儿,花园里的运动就有十几位绅士陆续参与进来。
  一目望去,远处潺潺水流,近处花枝曼丽,面前人群热闹,与山下平静的荒芜谷地对照。
  很快,侧厅里的夫人小姐都被这阵仗吸引了过来。
  角落里的玛格丽特发现,只有身体不太舒服的罗萨德没参与,他与夏洛蒂携手步进了花园深处影影绰绰的花圃。
  然而,本地的曲棍球玩法十分优雅,大多是站桩输出。
  将球打到指定的铜铃铛下面,听见清脆的响声了,就是对了。
  克林顿朝罗萨德和夏洛蒂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他们两个偷懒,引得众人玩笑。
  与花园里主宾尽欢的社交活动不同,仆人们这头忙开了花。
  二十多位宾客虽然不多,但是庄园第一次宴客,新旧两波人在这新地方配合的手忙脚乱。
  若是谁闲着手被逮到了,少不得要被拉去干活。
  临近中午时,尤妮找来花园外与玛格丽特换了班。
  “这外面真冷,上午我被拉去库房帮忙配餐具了,你待会儿躲着点,别被她们拉去。”
  尤妮语重心长,玛格丽特搓了搓风口下冻的通红的手,“放心,我还得上楼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熨。”
  下苦力做事情她不在行,浑水摸鱼可还是会的。
  约翰的套间里有个小储藏间,不过几平米宽,放着些杂物,也用来打理衣服。
  玛格丽特躲在这里开开心心的把两件衬衣熨了一中午。
  又慢条斯理的收拾房间。
  下午,在仆人大厅吃过午餐过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宿舍。
  哈洛特那里并非像玛格丽特和尤妮一样早晚换班行动。
  所以房间里没有人,她还在卡洛琳小姐身边。
  玛格丽特把纸笔掏出来,先是结束了上一个侦探小故事的结局。
  羽毛笔尾抵着下巴,她漫无目的的思考下一个故事。
  想着身处庄园里的种种场面,又忽然来了兴致,起了一个新案件开头。
  解决完上一桩案件的凶手,与假厨子相忘于江湖,皮尔斯小姐成功换了身份,在伦敦开起私人侦探社,挂名为花店。
  在一个雾蒙蒙的阴雨天,一位着装贵气的女人踏入店门。
  皮尔斯小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两眼就推测出她并非真的阔绰,而是个没什么客户的职业情妇。
  这女人啧啧称奇,只好说出实情。
  从前,有一个在伦敦混迹的小白脸。
  他为更好的傍富婆假称流亡贵族,却遇上了为傍贵族,装成离家出走的异国富家女的职业情妇。
  小白脸意外死亡,他假称的贵族身份却被有心人座实,要诬陷给职业情妇。
  女人没了办法,只能找皮尔斯小姐调查出真凶。
  等这个小故事的开头铺陈完,过道里钟声响起,忽然又到了饭点。
  玛格丽特从无声的沉浸中恢复意识。
  她搁下笔,心情愉快,纵然现在身体被困在这个庄园里做仆人。
  但在她的纸笔之下,一切光怪陆离的故事都随她所欲。
  她可以决定任何事情的走向,犹如文字世界中的上帝。
  满意的把成稿收进箱子里锁起来,又烧掉随笔的纸稿。
  她走下楼,吃了依旧只能果腹的简单晚餐。
  晚上,卡洛琳小姐不参加舞会,哈洛特还不算晚就回来了。
  二人洗漱完,点了支蜡烛在床边,哈洛特在缝制破洞的衬裙。
  玛格丽特则是躺在床上翻看故事册子,一边跟她夜话。
  “据说那个罗萨德勋爵似乎天生就有心脏疾病,这段日子换了季节,他才身体不适。
  不过他十分有礼教,听说刚刚舞会上他和夏洛蒂小姐足足跳了两支舞。”
  玛格丽特点头:“以他们未来的关系,即便是跳三支舞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在公众场合跟同一个舞伴跳三支舞,跟当场求婚也没区别了。
  哈洛特笑了笑:
  “你今天瞧见那个克林顿中校没有?
  他在舞会上宁愿跟咱们府上的梅格小姐搭舞,也不愿意与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跳舞,真是个怪人。
  不过,他穿着红制服,可真是壮硕神气,真是英俊啊!”
  “不过,要如果我是个小姐,也选罗萨德勋爵这样的绅士,哪怕他身体不好。”
  闻言,玛格丽特小脸一黄,定定地说:
  “那你就不怕他身体不好以后生不了孩子吗?”
  哈洛特“噗呲”一声笑出来,又捂着脸,“啧,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得谨慎。”
  她轻轻嗓子,:“不过,没参与舞会的不止中校一个。
  上午老夫人见客时受了风,晚宴前就有点不适,为了不让宾客担心,就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