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静则心头有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三丈高,他问秦惟宁:“那你又想听我回答你点什么?”
  我其实想我会保大因为我们两个男的生不出小,我想房子车子会写你的名字,我想我妈和你一起掉进水里我会先救你,因为我妈不会游泳很怕水所以她从来不靠近水边。
  我想我是个倒霉的同性恋,而你不是,所以我只能一遍遍地抛媚眼给瞎子看还乐此不疲。
  难道你想听这些?真听到了你也不见得会多高兴。
  你想不到这些是因为你根本就觉得那不可能。就好像一个鬼在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面前用尽浑身解数,唯物主义者也只会望向不断闪烁的灯泡和电视,愤怒地给供电公司打投诉电话。
  鬼又能怎么办呢?鬼只能换个人去吓吧。可我又一时半会换不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我回去是因为我想把蛋糕给你,但是你不在,我问了经理她说你下班了。蛋糕是班里每个人都有的,切蛋糕的时候不方便喊你,我就给你留了一块,你把它扔了也都随便,我生日根本就不在今天,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就去治,懂了没有?”
  第17章
  在这段话落地后的几秒内,许静则设想了秦惟宁可能的几种回答:
  比如秦惟宁可能会暴怒,予以一个冷笑再把被迫害妄想症反弹给许静则,许静则会说反弹无效,两人的无效不断叠加直到有人受不了先放弃为止;
  当然秦惟宁更可能说“谁稀罕吃你那个破蛋糕”,接着像林黛玉一样说“我就知道不是别人吃剩下的也不会给我”,跑回家里顺着窗户把蛋糕盒子扔下来,砸许静则一脑袋融化了的动物奶油。
  结果秦惟宁最终只是沉默了一会,问:“那你生日是哪天?”
  许静则像个膨胀的河豚被针猛地戳漏,漫天飞舞后摊在地上化成一滩。
  ……这不是重点吧。这是吗?
  “明天。”许静则老老实实地回答,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到十点钟,距离许静则真正的生日时间不足2个小时。
  “过生日也有调休?”秦惟宁面露讽刺。
  “关你什么事,我按美国时间过不行吗,世界人民大团结不行吗。”许静则立刻回怼。
  秦惟宁说了句随便,许静则走到路边去拦出租车。远处一辆亮着绿色空车灯的出租车迎着他们驶来,按喇叭滴了两声。
  “以后不要再跟着我。”秦惟宁突然说。
  许静则扭过头去看秦惟宁,秦惟宁脸上的表情依旧可以被称之为平淡,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秦惟宁先敲了敲前排车窗,递进去一张纸币把车钱付了,再和许静则说:“上车。”
  许静则眯起眼睛看秦惟宁,没动。
  “做朋友要么三观一致,要么目标相符。你和我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要硬凑在一起。”秦惟宁补充道。
  许静则嘴角一抽,伸出左手递到秦惟宁面前,同样冷静地说:“还钱。”
  “……”
  许静则再把裤兜里的打印小票扯出来,一起递过去:“我们要是关系好我就不计较了,但你这意思应该是我们就没什么关系对吧,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刚才帮你买药一百块钱不够,麻烦你补个差价,跑腿费我就不收了。”
  “现金不够也没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随身带现金,小偷都快失业了。扫我二维码,微信转账给我。”
  许静则的微信好友列表里多了个暗色头像。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立刻点进对方朋友圈去看。
  果不其然,秦惟宁的朋友圈乏善可陈,最近几个月一条都没发。往前拨,一年前发了张海边的照片,配文“海”。再往前看发了一张街边小猫的照片,配文“三花猫”。
  学龄前儿童看图识字也就是这种水平,许静则腹诽道。
  “三花猫”的那条下面还有秦惟宁自己的评论:“父母的颜色可能:1.父猫橙色+母猫黑白色;父猫黑色+母猫橙白色;父猫橙色/黑色+母猫三花。”
  许静则突然感觉一只猫出来做猫也挺无助的。
  出租车司机猛地一刹车,许静则的头撞到前座,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突然窜出来的深夜摩托车少年队是不是赶着去投胎。
  许静则再一低头,发现不小心手滑点到赞了。他手忙脚乱把点赞取消,再进秦惟宁朋友圈,三花猫消失,仅余“三天可见”温馨提示。
  秦惟宁给他发来一百块的转账,许静则回复“转多了”。秦惟宁没搭理他。
  许静则在聊天框里打:装什么有钱人啊?你知道我交朋友从来都不看对方有没有我有钱,因为都没有我有钱。
  清空删掉。
  再打: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啊,拜托真的很装,以为自己是天仙?你这种人被打也是活该。以为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呢。
  许静则突然发现从他的性取向视角出发,“热脸贴冷屁股”这句俗语好像变得过于暧昧。……删掉。
  秦惟宁突然发过来一张聊天界面的截图,许静则的id下显示:正在输入...
  秦惟宁配上一个:“?”
  ……
  许静则立刻点击收款,回复一个黄色大脸微笑。
  秦惟宁回复他::)
  许静则不得不承认,阴阳怪气是一种天赋。而比他天赋异禀的人比他还要努力,许静则的失败就是一种必然。
  秦惟宁回到家后俯身换鞋,后背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拉扯,他站在玄关处尽力调整动作,维持表情以防被李当歌察觉。
  李当歌坐在沙发上,好像在出神。客厅的灯瓦数不足,整间屋子总像照不亮一样。
  秦惟宁看到许静则带来的蛋糕盒子和另外一个蛋糕盒并排放在一起,于茶几上平齐。
  李当歌朝他笑了一笑,那种笑是有点释然的放松:“小宁,在新学校交到朋友了吗。……之前都不怎么看你带同学回家的。”
  秦惟宁没有回答这一句,也许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肯定是一种说谎,否定又会辜负对方的期望。
  自从他离开实验中学,他母亲就像一根被绷紧的琴弦,无法承受再多的压力,同时又努力想要调低自己的音调,是用力过猛的小心翼翼。
  秦惟宁身上的奶油味道好像盖过了药味,他不清楚那奶油味道是什么时候沾到他身上的,传染得来势汹汹,避无可避。
  “我下班晚了,生日都没能陪你好好过。生日快乐,小宁。和朋友一起玩的开心吗?”
  第18章
  在秦惟宁的印象里,许静则送他的那份蛋糕应该是没有被吃掉。
  当时已经太晚,秦惟宁没有吃蛋糕的胃口,两份蛋糕都被搁在茶几上,忘记放进冰箱。
  秦惟宁因为后背伤口的阵痛难以入睡,半夜起床喝水时路过客厅,才把蛋糕盒子想起来。他拆开许静则的草莓蛋糕盒,意外地发现里面的蛋糕一片狼藉,奶油尽数融化,草莓被淹没在奶油海里,惨遭溺亡。
  可当时他租住的房子暖气失灵,室温很冷,他不知道为什么许静则的蛋糕会融化掉,李当歌买的却安然无恙。
  也是在后来他博士毕业的庆祝宴上,同门师弟和师妹给他订了个蛋糕,还要拿许多干冰降温,秦惟宁从不过生日,一时有些疑惑,同门师妹说“因为是纯动物奶油做的蛋糕呀,会融化得很快的”。还不忘给他找补:“我们小的时候吃的都是植物奶油做的,那种不会化的”。
  彼时许静则的生活就好像秦惟宁看的电视剧,电视剧里人物习以为常的事情,他要到十年后才能达到同样的生活水平。
  电视剧里的人富得平常,穷得体面。那毕竟是艺术,没人爱看和自己生活一样的,不够爽也不够特别的生活。
  其实虽然奶油融化了,却也不是不能吃。秦惟宁拿起附赠的塑料勺子又犹豫,因为那块蛋糕闻起来的味道和方才许静则身上的一模一样。
  秦惟宁拒绝把许静则放进嘴里,哪怕闻起来是很好吃,也不可以。
  他觉得自己会消化不良。
  最后秦惟宁把蛋糕盒子放进冰箱,也没有着急扔掉。可能是在一周后,奶油嗅起来已经发酸变质,他才把它扔进垃圾桶。
  许静则没有追问蛋糕的后续,他暂时没空关心这件事,追问秦惟宁更是显得他像个傻蛋。
  他得先搪塞好王胖子。王胖子此人是“两耳只闻窗外事,一心不读圣贤书”的典型代表,如若许静则不能对“许静则为什么又折回会所,遇到了秦惟宁还主动卷入战局”这件事作出合理解释,王胖子就会进行无端发散。
  再上学时,许静则只好再三要求王胖子保密,说他遇到秦惟宁在会所里打工。其中隐去了些关键部分,他说自己在会所落了东西,返回去找的时候遇见秦惟宁下班,又遇到一群混混找茬。
  毕竟这是他们北城一中的地盘,作为北城一中的“头狼”,他有必要捍卫自己的领地。
  尽管他没有在附近的电线杆底下都做好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