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清澈的汤底, 胖墩墩的大馄饨——郑晖的手稳稳舀着,马上要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又送到闻明嘴边, “陪我吃几个好不好?”
  郑晖的勺子就在自己嘴边, 闻明也不知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开口,木然地张嘴——该说不说,今天他调的馅绝了, 咸淡这些都刚好,简直是近期最佳。
  “我简直是做饭天才。”闻明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要是我不干这个,转天去开个饭馆说不定也客似云来。”呸呸,他这脑子怎么想的, 看店还没看够吗?一天二十四小时困在同一个地方还觉得太舒服了吗?
  不过,要是晖哥乐意当他店里另一个老板,这日子才叫蒸蒸日上。
  趁着闻明没反应过来,郑晖连忙往他嘴里塞了第二个,“小明这馄饨做得越来越好了,无论从哪儿都挑不出毛病,到时候真开馄饨店我帮你打下手。”
  “来,试试工。”闻明直接上手捏捏他胳膊上肌肉,“这胳膊是练得挺好的,来来来,把上衣脱掉看看资本。厨房打杂工切菜也得有点力量才行。”
  郑晖哑然失笑,倒也没把闻明作乱的手放在心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闻明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有时候还会偷偷摸摸做坏事,他也没放心上,自顾自吃着馄饨。
  在外面跑了这老半天,他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一碗馄饨下了肚。“既然你做饭,那我洗完打扫吧,家里还有什么活儿要干的。”
  地看着挺干净,衣服也洗好挂在阳台上,屋里剩下的活儿好像就是厨房的。郑晖自觉起身端着碗去厨房,收拾干净满是面粉的台面,油烟机上的油渍,还有堆满的垃圾桶,水池的漏网……顺带帮忙把整个厨房都擦了一遍。
  弄完这些,郑晖干脆自己先去洗个澡。时隔好几年又来到这个房子,里头重新装修过,格局还是同从前一样。郑晖原本以为自己会相当陌生,可真站在这,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将他拉回曾经初遇那瞬间。他们相遇或许源于一场意外,但现在还能当朋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命运为他们做出选择。
  也许,是夜深地太快了。
  等郑晖弄好一切回到房间时,另一个人背对着他,早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空调被只在肚子上搭了一个小角,人侧躺着,倒是把床上更多的位置留给了他。
  要是这样看,全然还是个小孩子模样。
  郑晖轻轻拉起被子,生怕惊动了他,把人从头到脚盖好这才躺下。鼻尖萦绕的都是熟悉的气息,他略显别扭地转过头去,却正好对上了面前书架——有些花里胡哨的书脊应该是他们那时候去废品收购站淘的旧书。小小的相框里装着的是他们的合照。
  看着曾经那么年轻的他们,郑晖的勇气好像又被戳破了。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如果彻底把这件事捅破,如果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那他又将何去何从。
  比起和闻明再也不见,他好像现在宁愿做个胆小鬼。
  啪——胳膊重重地落到他肩膀上,一个家伙滚到了他身边,“晖哥,在看什么?”闻明强行把他胳膊拽过来,试图逼问,“是不是回顾起我们在一起浪漫的时光?我就知道,在晖哥心中,我最重要了……”
  每次闻明用这种语气说话多半没什么好事,郑晖忽然感觉自己头有点痛,青筋一跳一跳的。“所以,你想说什么?”如果是什么不过分的要求就答应了,他从来都不能拒绝闻明,从来没有成功过。
  “就一点小要求……”闻明眼睛都眯了起来,整个人像只作怪得逞的小狐狸,“晖哥,要不这样,你以后……”就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他们俩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但后半句话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只能在嘴里含糊几句。
  郑晖侧过身,想要听得再仔细些。但睡在旁边的家伙倒是自顾自扭着,那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晖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动作,只觉得心里的空洞被填满了。
  咚——
  楼下传来好大一声动静,像是什么重物摔倒了,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声。
  闻明猛地起身,恨不得现在就下去跟那家伙干一场——不是,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知道出去打听一下他这店钥匙放哪儿吗?小学生都知道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
  郑晖下意识按住他,“小明,先不要去,店里有监控。”万一这家伙带了什么工具过来,他们正面碰上起冲突没必要。店里监控那么多,他们不缺少证据。
  “我那店里那么多门,非得要砸窗户,他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吗?”闻明实在是被气着了,恨不得现在就下去跟那家伙干一场,没见过这种人,有没有搞错啊,上来就砸窗户,他知道这么大一面窗户多贵吗?
  想了想,闻明还是先把店里监控打开,总要先看看那家伙到底打算干什么——畏缩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店铺,他好歹还知道往自己头上套块布,把自己大脑袋遮住,但这个身形,这个步伐,哪怕闻明不是干刑侦的都能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是不是太不把大家当回事了。
  这瞬间,闻明甚至觉得自己跟他计较真是丢人。
  “脚上还穿着自己的鞋,他是生怕自己不在案发现场被按着吗?”闻明一边看一边把吐槽。他实在是不理解,本来这家伙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他还能给自己找个理解辩解一下,上来哐当一下就把他店砸了,完蛋——立马加好几年。
  不过这家伙这么虎,之前怎么没给自己送进去呢?
  之前也差点有过,但那时候还有家里人看着,当场砸了后脚跟去道歉,别人也就算了。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闻明就不一样了,他这个人就爱较真。
  他直接打了报警电话,甚至还狠狠心,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声音立刻带了点哽咽,“喂,警察局吗?你们快来,有人把我店砸了,现在好像在店里偷东西,我也不敢到处乱走,就在楼上看着监控……工具?不确定他有没有带什么……我现在就是把门锁好,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可不能下去。
  要是这时候闻明和郑晖下去,一下子给人吓着了,他慌不择路随手扔点什么有杀伤力东西,他们俩岂不是冤大头。或者东西没扔,那高一帆他爸自己在店里摔着,是不是还得告他故意伤害?
  和无赖交流的最好办法就是避免和无赖正面接触。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看闻明监控看得起劲儿,郑晖甚至给他端来点水果饮料,两人一块儿窝在小小手机屏幕前观察高一帆倒霉爹最近状态。
  只见他精准地避开放在地上的商品,绕到收银台里打开看看——没找到钱。
  这都打烊了收银台里怎么可能还放着钱,一看就是业务不熟练,差评。
  店里头相当昏暗,所有的商品在黑夜笼罩下都仿佛朦胧的阴影,他拿着手电筒照亮,但也只能看到一小片,这样的视野很快让他不耐烦起来,边找边骂,“那小兔崽子到底把那些卡塞哪儿了,不会是放楼上了吧!”
  他气急败坏地在店里转了两圈,终于在收银台后面的架子上发现了——原来看着灰扑扑的小卡现在都被精心包装放在架子上——看着就贵。
  他低声骂了两句,“这小兔崽子玩卡还让他玩到钱了?这好东西不想着孝敬老子还自己藏起来。”
  贱货,果然贱人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不知道骂了什么,直接把所有卡扫进袋子里转身要走,临出门,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满当当的商品。文具他用不上,但那些吃的喝的又不是作假的,听说那些羽毛球什么的也挺贵。
  想到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随便扫了点东西,把包装得鼓鼓囊囊这才摇摇晃晃往外走。
  装满了东西的包又大又沉,拽着他人往一边歪,他还没抬脚走几步,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身子一歪,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果报应!
  “哎呀呀,这才五月,拜什么年呐。”闻明压根止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恨不得自己站在店铺里,硬生生受了这礼才是,“真是不好意思,哪怕你行了大礼,这该赔的东西还是得赔。”
  窗户上印出红蓝光闪烁的影子,熟悉的声音渐渐靠近,他等的人到了。
  人齐了,他这苦主怎么都得出现让大家看看实力。他看了眼自己和郑晖——浑身上下整整齐齐,脸上甚至带着气血充足的红润。
  不行不行,他俩这样看着太开心了,一点没有受害人的惶恐不安,这样在道德上不能站在制高点。
  闻明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伸手头上一揉,把头发揉乱了,又去厨房切了两片姜,在眼底轻轻那么一按,一双眼瞬间红了,再加上匆匆换好的凌乱衣物,脚上换上的拖鞋。
  你瞧瞧,这一看就是遭受意外的受害者形象,多典型。
  但郑晖竟然还在正儿八经套外套,甚至打算把衣服扣子好好扣上。晖哥这是干什么,他们是去控诉小偷无耻行径,不是去走秀,穿这么好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