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雪芥本就不是寻常人,再加上身体健康,阳气足,再不进去解魂,恐怕是要成为下一个附主。”
  秦砚此刻正好拿着包从后院转进来,听到这句话,动作一滞。
  距离上一次除魂也只过去了一周,物魂本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本身也比人魂更危险。
  许裴明白秦砚的性格,启烛对他来说本就是强人所难,但当下情形来不及思考,他攥紧锦囊,语气飞快:“我想办法把我家里人叫来,但他目前的情况拖不得,只要能保住他的魂魄不会被吸走就好,也不是非要除魂……可以吗?”
  秦砚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灵烛。
  宋子京熟练去叫后院的两个小工离开,随后将大门锁住,店里灯光调暗,几个人围着躺椅站成圈。
  灵烛点燃,秦砚吹了吹,确认无误后,瞥了许裴一眼:“你法器没带多少,这次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着。”
  许裴反应极快,立马开始掏兜:“我有法器!平时能用上的都被我锁到符里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宋子京凑到秦砚身边,肩膀碰碰他:“道长尽快,情况很紧急。”
  许裴将锦囊口打开,放在躺椅上的林雪芥身旁,烛线翻飞,伴随着白烟将整个躺椅裹住,一旁晃晃悠悠飞出来一根,钻进去将砚台绑住。
  空间开始扭曲变化。
  昏暗的场景慢慢消失,随即陷入黑暗,这样的感受秦砚早已习惯,他手持灵烛,站在虚空中等待着场景的浮现。
  比记忆最先到达的是一道声音:“成墨,你要去哪?”
  秦砚听得出,这是宋子京的声音。
  他没回应,这本该是梦里的场景,上辈子的事,为什么会在即将进入记忆之际让他遇到?
  那个声音不屈不挠,依旧在叫他:“你去哪?怎么没告诉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又消失?!”
  从平淡到突然爆发,宋子京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秦砚不自觉揽了揽胳膊,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颤抖。
  “我再也不要找你了。”
  一瞬间天光大亮,虚空消失,刚才的声音也随之不见,秦砚猛地晃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府邸门前,身上穿的是宽袖白袍,再一侧脸,发现许裴站在他身侧,也是一样。
  这是直接给人带到古代来了?
  晃晃脑袋,一头细软塌短发已经变成长发如瀑,顺着摸上去,还能摸到头顶的发髻。
  再结合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筑,他们不得不承认。
  这次的物魂竟是几百年前就存在了。
  转了一圈,秦砚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和许裴对视一眼,他下意识皱眉。
  宋子京呢?
  第40章
  熙熙攘攘, 青柳桥头。
  他们的身后是条河流,沿着河岸边生长了两排郁郁葱葱的柳树,树叶低垂, 几乎要遮挡住唯一一条通往对岸的石桥。
  对岸的人很多, 单看衣着,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挎着篮子来参加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些热闹仅用一条河流便分割开来,对面是万家灯火,眼下是清明人间。
  秦砚揽了揽宽袍,刚将目光放到面前的府邸大门上,那门就从里推开,露出一张清秀的妇人面庞。
  她见到秦砚两人,便将门全部推开, 朝着他们行礼:“两位公子可是大人的好友?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秦砚率先颔首,随着那妇人迈进门去, 许裴也跟在身后,悄摸打量着附近。
  刚才他们在屋外,瞧得这屋子气派无比,等进了屋才明白这其中清贫,就连开门的都是这府邸的女主人来亲自迎客。
  女人在前面走着, 还不忘侧过身子致歉:“大人身体抱恙, 卧床已有三天,今日才好些, 现下应该在书房,我带公子们过去。”
  两人虽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个走向, 但物魂他们也算是有些经验,先跟着走,套点消息再说。
  穿过几重走廊,几人才见到所谓书房的模样:一座小屋立于大片竹林之间,有风吹过,就能听取竹叶哗哗作响。
  从那小屋的窗内探出来只脑袋,见到女人带着秦砚和许裴朝这里走来,伸出手来招了招。
  秦砚不动声色慢了脚步,和许裴并肩。
  许裴见那女主人没注意,悄悄凑到秦砚耳边:“哥,你穿这个没感觉到不舒服吗?总有种拖我脚踝的感觉。”
  再看许裴,此刻一副青衣少年郎的模样,唯独脸上一副便秘的表情,欲言又止地去捞袖子。
  秦砚自然而然将袖子向后拂去,把许裴看得一愣一愣的:“你经常穿?这么熟练。”
  他这样说秦砚才回过神来,自己做的这些动作未免太顺手,仿佛他真在古代生活过。
  想起那些梦,秦砚就当是前世的肌肉记忆。
  小路蔓延至竹林深处,与那房屋渐行渐近,原先伸出头来的那人此刻也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妇人侧过身,微微俯下朝他们伸出手:“公子们慢慢聊,有你们在,也许大人的病会好些。”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竹叶微倾,站在小屋门口的男子脸色虚弱,一身玄衣,发髻高高盘起。
  他强撑着身体,斜倚在门边朝他们招手:“秦兄,许兄,快来。”
  秦砚不敢耽搁,生怕他下一秒倒下去没信息可讲,快走几步至屋前,学着那年轻男人的样子朝他行了一礼,许裴也跟着学。
  男人捂住口鼻,转过脸去咳嗽了两声,回过头来把他们往屋内迎:“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属实抱歉,你们先坐着,待我去叫阿听收拾了房间,今夜我们就能好好吟诗作对了。”
  两人迈进屋,这才闻到一屋子的纸墨味,不愧是书房,一地的书卷废纸,两大排书架上摆的满满当当,但更吸引人的是窗前的书桌。
  定睛一看,那窗前的桌上正摆着一副字,字末题名:王勉。
  男人笑着正要去唤女主人阿听,秦砚灵光一闪,率先一步出声:“王……王兄。”
  王勉扭过头,一副病容难藏:“秦兄何事?可是身体不适?”
  许裴瞥到桌上那副字,当即反应过来,见秦砚拧眉思考,随即接上话头:“王兄大病没……未愈,不如稍作休息,你我三人许久未见,叙叙旧也好。”
  王勉一脸恍然大悟:“噢,在理在理,那二位先坐,我去倒茶。”
  说罢,他一个闪身拐出了门,带着咳嗽声走远了。
  许裴松下一口气,一转头看见秦砚正看着桌上那副字,也上前去看那字画的内容。
  看了半天,就是很正常的题字,但秦砚目光一直没移开,许裴跟着他视线转,终于在桌角看到最关键的东西。
  那是一方黑色砚台,以精细笔力在左半侧雕刻下花纹,细细看过就能看出雕的正是文竹,蕴含百折不挠之意。
  秦砚扭头:“你之前有注意过吗?是不是同一个砚台?”
  这屋内门窗开着,微风从窗外拂进来,莫名让许裴起了一身寒意,鸡皮疙瘩顺着大臂立起,很快遍布全身。
  他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明明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后颈处不断升上来的凉意让许裴忍不住回头看。
  他背后除了一堵挂满字画的墙,什么都没有。
  秦砚看出他的反常,顺着他目光也向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许裴立马将头扭回来,神色带了一点慌张。
  秦砚没回答他,反而闻到一股凛冽清香,那味道顺着门口飘进来,愈滚愈浓烈。
  咳嗽声如预期响起,王勉端着盘子从屋外迈进来,脸上笑容不变:“二位远道而来,所幸寒舍空屋较多,就是家道清贫,还希望秦兄许兄莫嫌弃。”
  他将托盘放至桌上,端起茶盏笑颜盈盈地递给秦砚:“你们这次可是来得巧,待我细细讲来!”
  秦砚接过茶,先抬至鼻前闻过,确认没有问题后侧过脸给许裴使了个眼色,随后细细抿了一口。
  王勉没注意他们俩的小动作,茶给过就去门口拖竹凳,几人围坐在王勉的书桌前,看着他准备研墨。
  许裴的视线一直在那方砚台上没离开,谁知王勉一弓身,从侧边的柜台上取下另一方砚台。
  两人对视一眼,许裴倾身压在桌前:“那个王兄啊,怎么不用桌上砚台?看起来质量上乘,手感不错啊。”
  王勉听了这话,陡然面色一白,但也就是一瞬间又恢复了神色:“这砚台珍贵,平日里也就摆出来瞧个喜,真要用还是使不得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将桌上那砚台端走,放到窗台边上。
  秦砚和许裴对视一眼,那砚台绝对有问题!
  彼时王勉研完墨,将笔搁置在一边,一脸兴致地从侧面书笼里抽出几张纸,递给离他近的许裴:“许兄看这个,前些日子写的,虽说生了病但这手感还在,所幸有了相公的帮助,两日后的策论准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