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系统:用这个对付它太浪费了。】
  “我喜欢。”
  不管系统怎么说,自诩神明的青年原地转了一圈,右手抬起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紧接着落到心口,做出落幕的姿态。
  唯一捧场喝彩的观众就是角落里的莲花灯。
  浓雾淡去,燕堇双手插兜走在街道上,有人小心翼翼地从二楼的窗户处偷窥他,望见青年一身的血,又惊得重新躲了起来。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一路走到了紫山精神病院门口,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突兀的开了口。
  【系统: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我下一个信徒。”
  紫山精神病院只有三名病人依然能够运转至今,原因无他,病院的院长是内城区裴家人。
  裴之涟,裴家主的侄子,也是紫山精神病院仅有的几名病人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裴家是救世神教廷的忠实拥护者。
  燕堇将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异化者的死亡被他隐瞒了下去,反正那么大的雾,根本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当着我的面被诡异杀了,我吓得只知道跑。”燕堇平静的诉说着残酷的一幕,眸光落在纯白的墙壁上,久久没有移开。
  撒谎。
  “我身上的血来自那名死者,我永远忘不掉他恐惧的脸。”
  撒谎。
  “但是、但是…”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诡异居然会追到紫山精神病院。”
  撒谎。
  垂下的眼弯成细细的弧度,燕堇哽咽着说:“我差点害了杨医生。”
  审讯员一低头就能看见青年光洁的后颈、优美的脊骨,在过大的病服中轻微的颤抖。
  “我很抱歉,”审讯员歉意的抿了抿唇,站起身点头示意:“希望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燕堇眼珠动了动,视线移到了审讯员身上,唇角向两边提起:“您也是。”
  “…god。”监控室里的男人一只手捂住额头,满色呆滞。
  “怎么了?他隔着屏幕把你打了一顿?”邬俞挑眉问。
  “他在撒谎,”同事放下手,搓了搓双臂,冻得直抽气,“你带了个什么人回来,怎么嘴里没一句真话?”
  同事也是被诡异污染后保持理智的人类之一,被污染后他拥有了诡异的少量力量,只要听到别人撒谎就会感到一阵寒冷。
  邬俞闻言嗤笑了声,“我就知道了?”
  同事已经冷得受不了了,他裹紧外套从监控室里走了出去,离开前不忘提醒邬俞:“你看着他,别乱来。”
  邬俞比了个敬礼的姿势,吊儿郎当的目送同事消失在门后。
  “咔”的一声上了锁,邬俞长腿一跨往旋转椅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打开了对讲机。
  “神主先生,听得见吗?”
  屏幕中的青年抬起头,上挑的眼尾不带一丝情绪的看向摄像头,语气淡淡的、带着点恶劣的问:“鬣狗先生,吃完巧克力了吗?”
  看来听得见。
  邬俞笑眯眯的说:“杨医生那边的说法和你些小小的不一样。”
  卖关子似的,邬俞戏谑的问:“您知道是哪里不一样吗?”
  燕堇身体向后一仰,歪倒在单人床上,用侧脸对着上方的摄像头,眼睫颤动了一下,轻轻闭上了。
  邬俞笑出了气音,“理我一下,好歹我救过你。”
  床上的青年权当没听见。
  【系统:躺在这里发展不了任何信众。】
  “闭嘴。”
  这话是对系统说的。
  邬俞收了声,惊讶的抬眉,没想到燕堇会这么不客气。
  见邬俞也安静了下去,燕堇睁开一只眼,半睁半闭的看向摄像头:“变成家养狗了吗,鬣狗先生?”
  邬俞笑出了一声气音,没有被燕堇激怒,道:“我可是好心帮你,明天还有人来问,记得圆谎。”
  只要他那堪称“人形测谎仪”的同事在,燕堇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眯起眼,邬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燕堇,期待那张秾丽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甚至是恐慌的神色。
  “圆什么?”
  燕堇一只手撑起上半身,黑发海藻一样披在肩上,似笑非笑的问:“长官,你来告诉我吧。”
  从头到尾邬俞就没注意过杨医生说了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有什么不同,但编起瞎话来却很熟练。
  “他说你像异化者。”邬俞随口道。
  燕堇完全不接茬,道:“等隔离结束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燕堇一直处于隔离状态,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和邬俞聊天。
  邬俞像是不用工作一样,准时准点出现,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时没了话题,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直至入睡。
  今天是隔离的最后一天,燕堇已经连续六天没有签到了,流动的岩浆在礁石下露出烧红的一角,等待着最终收割成果。
  他不在乎邬俞在监控后看了多久,静静的等待着邬俞的情绪波动值达到70。
  一直没有露面的男人熟稔的问:“在紫山精神病院治疗了一个多月,你的病好点了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紫山精神病院,那里口碑也不怎么样。”
  燕堇轻声笑了一声,半垂的眸子里泛起冷意,他随手将背后的黑发拢在一起,五指从发丝中穿过。
  “你在套我的话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邬俞厚着脸皮问。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71。
  燕堇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脖颈的侧影投射在纯白的墙面上,像是一把弯刀般凌厉。
  这是十分冒险的行为,通常污染爆发都集中在隔离最后一天,燕堇很有可能突然异化。
  到时候,孤身一人又被控制器限制了力量的邬俞绝对活不下来。
  少顷,燕堇听到那人说:“好啊。”
  73。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门外站定,透明玻璃外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眼下似乎熬出了黑眼圈。
  在燕堇安然入睡的时候,邬俞依然警惕的盯着屏幕看了一整夜。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又打了个哈欠,邬俞从容不迫的走进了隔离室。
  从他靠近开始,燕堇耳边的机械音就喷井似的爆发开来,74、71、77、70……情绪波动值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光从邬俞镇定的脸上可看不出这么多内容。
  监控室里,方诏和几名队员紧张的看着二人,门口也有人守着,只要燕堇有任何不对劲他们就会立刻破门而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邬俞双手插兜在燕堇对面半米处站定,看似放松的姿态下是紧绷的肌肉。
  燕堇抬了抬下巴,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为什么不再靠近点?”
  邬俞耸肩:“怕你被我帅到。”
  “你进来之前照过镜子吗?”
  燕堇抬手指了指邬俞的脸,语气懒洋洋的说:“看看你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邬俞看不到,他微微倾身,透过燕堇的金瞳注视自己的倒影,“你怕了?”
  燕堇的话被他还了回去,青年没生气,伸手抓住了邬俞的衣领,将他的脸向下一拉。
  四目相对,燕堇的吐气直接喷到了邬俞的脸上。
  青年的眉眼生的艳丽,浅浅的小痣嵌在鼻侧,唇一张一合的问:“你其实很喜欢我的脸吧?”
  涂着指甲油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留下冰冷的触感。
  这个几乎要靠进他怀里的青年不像人,活脱脱一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艳鬼。
  邬俞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表情自然大方的说:“是挺喜欢。”
  监控室里的方诏眉头深深的皱起,“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同事摸了摸鼻尖,没告诉方队现在年轻人流行快餐式恋爱。
  诡异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在短暂的生命中,人们更加追求速度,聊两句看对眼了就能领回家。
  但在一名疑似异化者面前,邬俞可不敢放松紧惕。
  “喜欢归喜欢,神主先生,我的脖子快要被你拽下来了。”邬俞伸手握住燕堇的手,将自己的衣领从他的手中解放了出来。
  燕堇低低的笑了声,“你不是想知道我去紫山精神病院的目的吗?”
  “弯腰,低头,”手指向下弯了弯,燕堇用命令的口吻说:“跪下来。”
  话落,他充满恶意的问:“做得到吗?”
  邬俞对着他呲了呲牙,露出一口白牙,“我真的会咬死你的。”
  “在此之前,你还是要先跪下。”
  邬俞沉默了。
  他站在原地,比艺术馆里的雕像还要适合展览。
  剧毒的水银似乎从青年的毛孔中渗透了出来,燕堇轻轻踩住邬俞的鞋尖,懒洋洋的抬眸问:“刚刚在说大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