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这样子很凶。”
  薄承彦深吸一口气,将人拽了回来,平视看过去。
  “我们结婚。”
  “一辈子在一起。”
  “死后埋在一起。”
  祈景愣住了,他才二十不到,尚不知道生命的重量, 只是磕磕巴巴地问,“还、还要埋在一起?”
  “你要和我谈一辈子的恋爱?”
  反正后续是不太友好的交谈。
  一直到了晚上,少年都在被子里睡,眼尾红红的,睫毛纤长地垂着。
  薄承彦在床边看着人,掌心握着祈景的手,眉眼很是暗沉。
  他没有想过分开的可能性。
  祈景年纪小,他拥有更多的考虑时间,拥有选择的权力,可以犹豫,可以探索。
  但不能离开他的监管范围。
  社会上的信息很复杂,极其容易带动群体意识,他并没有受过情感创伤,就口口声声地说“都会分开的”。
  好似成了真理一样。
  就应该把他关在真空罩子里。
  外头有什么好的。
  *
  楼下的佣人也在看手机,偶尔低声闲聊几句,无非是刷刷新闻、明星。
  “欸,你看你看,这个人居然做这种事。”
  “看底下高赞……喔,怪不得,她就是个绿茶。”
  佣人很是义愤填膺,也发了几条评论,开口道:“果然现在闺蜜根本就不长久,人还是保持疏离为好。”
  人传播了信息,信息重塑了人。
  真真假假。
  房子里静悄悄的,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主家过来问事。
  夜已经很深了。
  厨房有温着的汤,想来也是给那位送的。
  “他最近情绪怎么样?”
  “有和你们搭话么?”
  两个佣人认真回复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没发生什么。
  主家只是亲自把煲的汤拿上去了,衬衫的袖子微微往上捋着,分明是松散的感觉,但根本不敢直视。
  外头连那位的照片都没有……
  心头肉也不过如此。
  听说还在上学?
  祈景睡得很沉,只是在听到门关合的动静时眼皮动了动,身子被一把捞了起来,呼吸贴近。
  夜里安安静静的。
  偶尔有碗勺碰撞的动静。
  *
  翌日。
  澳门本地媒体报道,凌越已补齐所有税款,并全力协助相关部分调查,并附上了一张薄林业上了警车的图。
  所谓以卵击石。
  不出半个小时,那位大房太太就找上了门,但频频碰壁,凌越的分公司虽然是立足在澳门,但实际上业务是关联内地的。
  即使这里的董事都已经打点好了,但薄承彦一回来,就又临阵倒戈。
  商人逐利而居,打感情牌是最没有用的。
  程芸在楼下会客室里,穿着旗袍很是焦虑,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讲体面。
  那可是他弟弟。
  女人红色的指甲深深地嵌着肉,面色很是难看,2014年薄承彦才十八,凭什么他可以,林业就不行?
  说白了还是那群老头子不信任。
  人,永远是变数。
  就在这时,进门来了个一个助理,很温文尔雅地道,“程夫人,薄总比较繁忙,还请改日再约。”
  ……
  祈景此刻在薄承彦办公室待着,坐在沙发上看书,腿上盖着个毯子,桌面上还有没喝完的鲜奶茶。
  他确实心乱乱的,结婚是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
  要一辈子都……
  少年咬了咬唇,弯腰去拿自己的奶茶,脚腕上的金环响了下。
  叮铃铃的。
  祈景一下子脸红了,缩了缩自己的脚,窝在沙发角,避开那个强烈的视线感。
  奶茶甜甜的,里面有几个脆啵啵,咬开很好吃。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上班,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吗?
  现在还没有结婚。
  要是结婚……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
  男人走到人跟前,文质彬彬地倾身,抬手抽出来少年的手。
  叮铃铃的声音在响。
  祈景被环着腰往前带了下,闻到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好好坐,不要近视了。”
  奶茶也被收走了。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很专权,比如现在,少年蹙眉道,“没、没喝完。”
  “凉了,不喝。”
  给一个原因,然后否决这件事。
  但夏天本来就有凉奶茶,祈景觉得这种行为是不符合道义的,他刚想开口。
  额发就被轻轻掀开,有冰凉的触感抵过来。
  拭温。
  少年一下子就安静了,等到结束了才好奇问,“我昨晚发烧了?”
  薄承彦眼皮都没有掀,漫不经心地道,“嗯。”
  “闹脾气。”
  最后那句话淡淡的,带着点磁性。
  祈景一下子低了低头,耳朵尖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情绪化发烧这么严重。
  都不上高中了怎么还……
  “后天就回去。”
  薄承彦把人的脸转回来,眼眸深沉地道:“怎么教不会?”
  “不要不看我。”
  *
  澳门这几天的新闻几乎都是凌越,角度倒不是最近的纳税风波,而是关于薄家大义灭亲这个角度。
  薄仲林刚死就开始清算,倒是一点也不拖沓。
  甚至有外界分析,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父亲留些情面……
  薄尚屿很是魂不守舍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二哥关进去?
  难道真……不是一家人?
  姨太太……那个年代合法的,他名正言顺的。
  就是出生得晚了点。
  薄尚屿其实心里有点膈应,难道他妈真的是和老头……生的他?
  他仿佛是吞了一口苍蝇。
  外头总是那么说。
  约的地点是个酒楼,眼下正有侍者往上领,二房太太扭着腰往上走,面色很是不好看。
  老头子总不可能没立遗书,他在澳门苟延残喘这么些年,那薄承彦……一共来过几次啊。
  到时候直接上诉。
  好歹得多分点。
  她怀个孩子可太不容易了。
  包厢门是双开式的,旁边有两个人,面色沉静地打开了门。
  里头死气沉沉的,甚至还带过来了那两个外室,薄尚屿一下子掉头就像走。
  但被她妈给拽回来了,不尴不尬地入座了。
  六房和七房原本就不是薄仲林的人,是大房二房在外头惹的种。
  薄林业,好歹还算是成年了的。
  薄尚屿,初中和熟|女|网恋,毛都没长齐,就搞出来个孩子。
  六太太是个大学生样子,但七太太就是三十多的样子。
  这个家就是畸形的。
  不正之风。
  薄承彦朝那边多看了一眼,管家弯腰解释道,“是那天的孩子。”
  男孩冷汗直冒。
  “孩子?”
  似乎略有讽刺。
  管家愣了下,又轻声道,“上学上得晚,现在是十七了。”
  “这样啊。”
  二房显然有些不高兴,拿捏着声音道,“阿彦你好歹也是个哥哥,连自己弟弟也不认得,这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么?”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寂静。
  二房是个没读过书的,在老街巷子里长大,对传统旧俗倒是念念不忘,仍然觉得自己是名义上的“母亲”。
  那薄承彦再厉害,不也是一“儿子”?
  女人清澈又愚蠢。
  薄承彦很是温文尔雅地道,”是么?”
  二房还抬了下巴,有几分清高的样子。
  直到看到那份财产分割书,整个人都面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是,股份呢?你什么意思?”
  只有实体财产,没有一丁点股份。
  薄尚屿本来就未成年,想要获得股份其实是手续比较复杂的,二房试图钻空子,但每次都被否了。
  说白了,没有实权。
  “薄仲林不可能这么对我们娘俩!”
  圆桌上的人都很沉默,似乎完全不敢出声,直到律师将文件递了过去。
  遗产分配书。
  ——本人自愿将名下全部合法财产由独子……
  二房愣住了。
  独子?后面的名字是薄承彦?
  为什么?
  但下面明明白白是一个字迹颤抖的“薄仲林”。
  那个老头子自己写的。
  世上讽刺的事总是相同的,人总是看不到眼前人的付出,当成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于从不联系的人,时常挂念。
  二房觉得讽刺。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那尚屿也是……”
  “南山医院你花的钱还是太少了,试管的确比较麻烦不是么?我会给你一笔钱。”
  薄承彦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几下,换了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