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尊重任何一只有梦想的虫,哪怕你告诉我你要取绥因而代之成为军部的元帅,我也会夸你一句心怀大志——”他踱步,指尖在沿途的桌面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伊蒙的桌子前,他站在伊蒙的身侧,侧头俯视他,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可若是拿着血脉论和性别歧视在学院里搞这一套,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高贵的身份肮脏的血、光鲜的外表和低劣的品德。”
  他的笑容在瞬间收敛,视线从伊蒙的脸上挪开,转而回到讲台上,打开大屏的文件,放出他的个虫资料。
  “另外,我当年是以娜提亚维达三系第一毕业的,想来问我配不配的先问问自己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学生,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这个班以后就由我接手了,想走的尽快。”
  他留下一句“自便”,便转身准备离去,只有台下的梅尔维尔盯着大屏上的文件蠢蠢欲动,而伊蒙,则是忽然站起来。
  “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吗?!”
  戈菲脚步一顿,四周瞬间安静。
  他回头,看着这只雄虫,面无表情的脸骤然一笑:“怎么不算呢?”
  而后果断离开。
  伊蒙面色苍白,随手抄起一边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面上,玻璃碎片四下迸溅,剩余的部分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下。
  宴会大厅内的一切皆因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而凝滞,绥因淡定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对于萨法尔的破防,他早有猜测。
  “你!”萨法尔喘着粗气,再次冲他发难,第二次质问他这个问题——“你以为你绥因是世界的中心吗?!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
  对于这样的质问,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他做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向别人解释了?有必要吗?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则他费尽心力走到这个位置上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吗?
  绥因冲着他微微挑眉,微微作思索状,装模作样地蹙了蹙眉又用那种柔和却冷漠,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眼神看着他,笑容加深,道:“怎么不算呢?”
  大胆的言论,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发言会被怎样恶意揣测,人生本就该如此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他瞥了眼站在他身边的赫蒂,这张脸出现的时候就给予了在场的虫族足够的震撼,萨法尔甚至以为这是他定制的仿生虫,嗯……大概是这个赫蒂和多年前赫蒂性格差异过大的原因。
  他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说,各位,见到老朋友不开心吗?”
  他端着高脚杯,对着面色各异的众人遥遥举杯,又和赫蒂相视一笑,后者心领神会。
  这是他们的交易,赫蒂可以彻底放飞自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帮助他扰乱这个世界就行,至于他的愿望……绥因眨了下眼,这个不着急。
  “见到我不开心吗,弟弟?”赫蒂穿着略显潦草的礼服,端着酒杯的右手指尖仍旧是鲜血淋漓,只是在场之虫没有任何一只出声询问。
  萨法尔呢?他无比确认这就是赫蒂·戴维!
  这是只死而复生的虫!
  萨法尔惊惧不已,他明明记得赫蒂已经死了才对!
  他亲眼见到赫蒂断气,被反复处死三次,明明所有的机会都用完了他怎么能活着?!
  怎么可能!
  “你不是赫蒂。”萨法尔强装镇定地饮了口酒,眼睛直勾勾盯着绥因,忽然之间恶狠狠道,“你也不是绥因。”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毕竟你惯会撒谎,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上次请你看的真虫秀还没看够?”
  绥因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在用他的身份威胁他,但这又怎么样?会有虫相信吗?
  这也算萨法尔手里最大的把柄了,他必然不会简单地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如何将它的价值最大化呢?
  如果是他,就会直接从源头解决掉这个未知生物,利用一颗棋子,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掉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以求得利益最大化。戈菲就是他的棋,一枚不受控制的棋子,对萨法来说,现在的戈菲已经不受控制,而对他来说,戈菲尚且还在掌控范围之内,只是什么时候失控那就不知道了。
  “萨法尔,想清楚了再跟我叫。”
  “我想得很清楚,”萨法尔看着他,想到这些年来逐步壮大的队伍,他也逐渐有了底气,“你确实伟大也确实有能力有魄力,但落后于时代就是要被淘汰的!”
  “你敢说你所做的一切就没有错的吗?!”
  哦豁,这他还是真的不敢说话,他好事没少做,坏事也不少。
  绥因眼睛一睁,后退一步让赫蒂顶在前面,他自己则是悠哉悠哉地靠着宴会的桌子,在周围复杂的眼光中泰然自若,游刃有余地应对萨法尔的一次又一次质问。
  他笑道:“就算我老糊涂了也不至于让你老指着鼻子骂我吧?想干嘛?让我退位让贤?”
  废话,萨法尔整这一出不就是既想要名声有想要权力吗?可是他注定得失望。
  “谁都无法否认你的功绩,可你现在确实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有眼睛的虫都能看出来。”
  萨法尔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本身靠的就是脑子,你可以说他野心大于实力却绝对不能将他全盘否定。绥因也是这一刻才看清他面对的原来不是个镶了金边的绣花枕头,脆是脆,软确实假的,内里还是个实心的。
  但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等你有本事将我扯下来,再来和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
  他发现答应来这宴会就是一个错误。
  但他想看到的都看到了,至于萨法尔和他背后的虫,绥因并不着急,时间还早,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目前为止,这场宴会他只出席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囊括了所有假模假样的寒暄和话里话外的试探,包括赫蒂出现后诸位面上各不相同的反应,绥因笑着接纳着一切。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萨法尔。”赫蒂见状主动顶在前面,他整理着因为匆忙而不甚整洁的衣衫,“我回来了,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我?”
  他倾身,凑近到萨法尔的耳畔轻声道:“你知道我没死,不是吗?好弟弟。”
  萨法尔一只手抵住他的胸口,猛地一推,没推动,还是赫蒂笑着慢慢后退同他对视。
  他比萨法尔高了半个头,此刻站在他面前,不知是不是因为和绥因站在一起有了底气,一张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压制感,他笑着摇头,咬着下唇想压抑笑容,最后却放弃抵抗松开嫣红的唇瓣笑得得意。
  他稍稍弯腰,与萨法尔平视,伸手替他捋了捋额间的碎发:“你真以为我不记得是谁要杀我吗?你最好老实点。”
  “疯、子!”萨法尔压抑着愤怒,咬牙一字一句冲着他低声叫骂,却也刻意降低声音不愿让他虫听见。
  “我就是疯子,那现在,你可以让你的疯子哥哥回家了吗?”
  萨法尔的视线透过他,落在他身后看好戏的绥因的脸上,绥因略显意外,但还是友好地笑笑,只是配上他那张脸就略显恶毒了。
  也就戈菲这个自带滤镜的家伙会被吸引。
  “当然了,亲爱的哥哥,你什么也没做错不是吗?欢迎回家。”
  他看着绥因,话确实对着赫蒂说的。
  绥因懒懒散散地靠在桌边,随手捡了个点心扔进嘴里,眯起眼睛,肉眼可见心情很好,他打趣道:“既然你哥哥回来了,你就少管我的事,祝你们兄弟和睦哦。”
  “放心,我们……好、得、很!”萨法尔冷笑一声。
  这场预谋已久的宴会终究是因为赫蒂这个“死而复生”的野鬼不欢而散。
  宴会上大都是萨法尔邀请来的,都属于他的势力范围,绥因这会儿倒是罕见的被冷落了起来。
  他站在阳台上吹风,望着渐暗的天边发呆:戈菲这会儿干嘛呢?干嘛想不开去带那群小屁孩?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城堡的顶端,足以俯视整个城市。
  生存资源足够的时候便不再有高楼林立和逼蹙的生存环境,零散的庄园和微微的风都给他一种寥落孤独之感。
  “笃笃——”
  他回头,赫蒂正站在门口,手上端了个托盘。
  第40章
  他将一杯酒递给绥因:“你当年就不该将所有的黑暗揪出来。”
  绥因嗤笑着转身, 背靠栏杆,手肘搭在横杆上,他伸手接过那杯酒却没有喝, 头侧向右侧,望着眼前那绵延不尽的森林, 他忽然扭头看向他:“那依你看我应该怎么做?任由他们搞些恶心事情来膈应我?”
  “任何一个政权内部都不可能不存在黑暗之处的,”赫蒂向前一步走到他的对面,转身,后仰, 靠在他的身边, 右手抵着横杆,手里端着的酒杯正在轻轻摇晃,他笑道,“假如你是皇帝, 大臣们个个两袖清风, 你这皇位坐得安稳吗?”
  “呵……我倒是希望这些是贪官污吏……”绥因仰着头, 酒液顺着他唇角的缝隙下滑, 没入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