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81节
  黄时雨像条油煎的鱼,度日如年,被翻来覆去滚炸,每多忍耐一日,那未知的恐惧就会多催发一些猜测,从而愈发惊惶,以至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她惊坐起。
  她茫然看向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勾勒了一道阴影,忽闪忽闪。
  简珣不意梅娘这般敏感,自己才撩起一层纱幔,她就忽然拥着丝衾而坐。
  下人说她早已歇下,没想到还没睡着。
  他自然地解开外衣,挂在鸡翅木架上,穿着寝衣爬上床,一把抱住僵硬的梅娘亲了亲,“恭喜,我的画员大人。”
  他手中赫然一封赤红的朝廷录用花名册。
  黄时雨困意全消,慌忙抢过,看了又看,唯恐看错看岔看漏什么,十根青葱指尖轻颤。
  只见“黄时雨”三个大字赫然列在了第一个。
  简珣垂眸轻轻解开她一颗纽襻,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咱俩都是第一名,画魁和解元,真是天生一对。”
  黄时雨捂住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在此之前,这个姑娘的想法只是考进画署,不被阿爹卖掉,养活自己和姐姐。
  竟从未想到,第一。
  她是第一,大康唯二的画道女状元。
  几乎快要被莫大的快乐淹没。
  她的双目洋溢着不容忽略的喜悦,犹若云开雾散后灿烂的阳光,令简珣的心也跟着明亮。
  “梅娘,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姑娘家。”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缓缓擦拭那香腮欢喜的泪痕。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郎君了。”黄时雨只恨不能天快些亮,亮了就回泽禾。
  简珣下床将蜡烛吹熄,重新拥抱她,噙住她的唇,缓缓用力,感受着她的甜蜜与柔软,“打开……”
  他低声道,然后如愿噙住了她舌尖。
  黄时雨从巨大的喜悦中渐渐清醒,察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激烈与兴奋,身体就从松弛陡然僵硬起来。
  按照约定,她以后不再是他的贵妾。
  简允璋人财两失。
  那么,他要她的身子,也合情合理。
  黄时雨挣扎了一下,就不再乱动。
  可是从未有人碰她那个地方,还那样的对待,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醒了喘息越来越重的简珣。
  他恋恋不舍缩回了手,也停下了口中的动作,哑着声音安抚道:“是我失态,我不这样了,别,别哭……”
  黄时雨手脚并用爬起,攥紧了前襟,又夺回自己的抹胸,“你滚,快走开,臭登徒子!”
  她以为献身很简单,却不知还有这么多羞耻的花样,便当场反悔了,说什么也不肯配合,哪怕简珣发誓会让她很舒服,只是开始有一点点痛也不行。
  “我不碰那里了,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滚啊!”
  简珣抱着外衫被赶出了内寝。
  是他莽撞了。
  她是娇滴滴的女孩子,遇到他这样粗鲁的坏郎君害怕害羞理所当然。
  等将来洞房花烛夜,自会有嬷嬷提前教她,那样她就不会害怕他了。
  可是他憋的好难受,站在隔扇外声音颤颤道:“梅娘,好梅娘。”
  一声声哀求。
  第59章 像你
  当值的丫鬟闭紧双眼佯装熟睡,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聪明的下人只需支起耳朵装糊涂。
  黄时雨不应,简珣只好站在门外,少顷,兀自垂头丧气地躺在了外寝榻上。
  方才那么大动静以及自己的哀求声想必被人听见了,可他也顾不得丢脸,伤心地侧过身而眠。
  也不知是不是弄疼了她,忽然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倒立,一下也不许他碰,还将他赶了出来。
  她,怎能这样不讲理。
  这一夜,黄时雨也没睡好。
  次日初二,良辰吉日,天不亮就有礼官前来道贺。
  黄时雨赫然发现除了二百六十两的优恤金,还有朝廷为画魁的额外赏赐,白银五百两,白绢两匹,茧绸两匹。
  纵然心已轰雷掣电,她面上仍维持镇定,跪伏叩谢圣恩。
  画道状元也有自己的琼林宴,披红参加画署的丹青宴。
  参加宴会前首先前往画署领取象征身份的玉符和官袍,说是官袍其实也就只在下面流行这个说法,因为正九品至正八品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官袍,而画员只是从九品,不够绿袍资格可确实也是朝廷命官,于是礼部为他们配备了统一的湘色袍服。
  因她是今年的画魁,在统一的湘色圆领袍外又加了一条锦缎披红,闻大人亲自为她扎上的。
  闻大人道:“数月不见,黄姑娘令人刮目相看,华山长若知你有今日造化必定欣慰万千。”
  黄时雨鼻子一酸,“卑职定当尽心竭力报效朝廷,今后还要拜请闻大人多加指点。”
  闻大人颔首。
  今年五个女考生中了三个,除了黄时雨还有姜意凝与蓝素,就连画魁也是女考生,实乃空前盛况。
  陆太后听闻这样的趣事,除了正常设宴流程,还专门提了召见三位争气的姑娘家。
  觐见太后非同儿戏,三个姑娘家被连夜安排宫廷礼仪。
  姜意凝与蓝素虽说是官宦世家出身,但为官的是她们的父辈,时常出入宫闱的是她们的命妇亲长,于她们本人来说从未觐见过太后娘娘,也毫无进宫经验,所以水平和黄时雨差不多,都得从头学。
  初三、初四、初五三日学宫规。
  初六进宫,三个姑娘先后来到了画署,画署在皇城内,与宫城仅有一墙之隔。
  湘色的细布圆领袍,男女同款,既没有绸缎的亮泽也没有罗绢的飘逸清透,看起来又土又老气,正是爱美年纪的女孩子穿了少不得在心里抱怨。
  蓝素和姜意凝互相瞟了眼彼此的衣袍,肉眼可见的嫌弃,却又凝住了目光,不由自主望住沐着曦光款款而来的黄时雨。
  明明都是难看的湘色,显得人不够精神,偏她肤若凝脂,翠眉粉靥,犹若寒露芙蓉,新开碧荷,就连额头的碎发仿佛都比旁人家会长,长短有致,曲曲弯弯,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慵懒。
  一个人是怎么把清纯与妩媚结合的这么自然的。
  饶是看不上黄时雨姿色的蓝素也不禁呆了。
  这样的美人,何止是贵人,男人,或许都喜欢捧着她的吧。
  但她竟是今年的画魁,令人一度怀疑有内幕。
  可即便是内幕,也得有真本事。
  一无是处的人进不了画署。
  蓝素狠狠咬住下唇。
  美貌和才华都有,更令人堵噎。
  黄时雨朝姜意凝与蓝素微微欠身,姜意凝和蓝素也还礼,这是大康平级之间的礼节。
  闻大人恰好也到了。
  三位姑娘随同闻大人走向了宫城。
  早有内侍宫人守在延政门,见到闻大人,为首的一位太监上前招呼,与闻大人互相行礼,这是宫里有品级的大太监,遇到了得称公公,亦可称官职名。
  但宫里内侍繁多,有品级的也不少,不可能都认识,最保险的法子是统一称公公,既包含了敬意也不容易出错。
  宫里规矩极多,连抬头都可能是大不敬之罪,黄时雨一路揣着手垂眸,亦步亦趋跟随闻大人的脚步,一旦中途遇上不知什么人的仪仗还得弓着腰后退,避至墙根儿,等贵人走远再重新出发。
  这种鬼地方待一天得疯,除非是主子。
  她在心里腹诽。
  进了永寿宫,香风习习,黄时雨忍不住抬眸睃了一眼,好美呀,轩峻壮丽,楼宇巍峨。
  短短一瞬,却是惊鸿一瞥,不意这一瞥也瞥见了一个许久许久未见的身影——肃王。
  韩意淮怀里抱着一只猫儿立在朱红栏杆前,垂眸望着宫道上款步而行的女孩,明显长高,穿着官袍头戴乌纱帽,已是画员大人。
  即便身为肃王殿下也不是想见谁就能见,比如别家内宅的女人。
  他写了许多信,银鹤代笔,却因梅娘常常无法出门而错过。
  光阴如梭,应当把她忘记,去喜欢漂亮且知趣的姑娘,然而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她。
  想她笑的模样,哭的模样,甚至生气的模样。
  还有傻傻跟在他身边进京的勇敢。
  而今,陡然再见到活生生的梅娘,心底深藏的火热又忍不住沸腾。
  韩意淮轻轻地观察着。
  黄时雨慌忙垂下头。
  太后娘娘宛若欣赏花儿似的打量三个脱颖而出的姑娘家,尤其今年的画魁,据说阿淮为了她,与画署的人争得急赤白脸,各说各有理,导致画榜延时多日。
  最后由闻遇出面调和,考虑再三,最终定下了黄时雨。
  首先黄时雨肯定有实力,这点闻遇不否认,却也认为肃王含了个人情感,故而双方才僵持不下。
  但不管怎么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个美貌又有才华的姑娘,是实至名归的画魁,拥有“陆宴”的偏爱。
  但每一位画魁的诞生不都是因为某个人的偏爱么?
  吸引他的偏爱,也是梅娘的能力。韩意淮唇角不自觉弯起。
  三个姑娘都很争气,给太后磕头规规矩矩,没有一丝错处。
  太后娘娘慈和大方,不仅褒奖她们为女子典范,还赏了不少宝贝,黄时雨忽然觉得皇宫也不算可怕,天天来磕头都行。
  贵人规矩多,但贵人的赏赐却都是实打实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