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43节
  琥珀猝不及防,当时就摔在了地上。
  黄时雨连忙推开韩意淮去扶她,两个头晕目眩的小女子才将将坐稳,车厢又一阵颠簸。
  韩意淮再次将黄时雨固定怀中。
  片刻之后,车厢外传来银鹤的声音:“公子,官道有狼,已经被护卫射杀,方才便是那几只畜生惊扰马匹,您没事吧?”
  韩意淮轻轻握住黄时雨冰凉的小手,“我没事。”
  官道还能出现狼,可想而知,此行若是黄时雨自己,不知得要多么险恶。
  她从后怕中苏醒,下意识朝窗外望去,忍不住惊呼。
  韩意淮的目光也投过去,略微惊讶,但不似黄时雨慌张。
  “鬼,鬼啊!”她指着窗外不远处那个倚着灯柱子的老婆婆,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汗毛立起,“思渊,思渊,快跑,她是鬼!”
  “是人,你瞧她有影子。”韩意淮镇静道。
  “不是,她早就被下大狱,定为节后斩首的重罪,怎会站在这里!”超越现实的怪像吓坏了黄时雨。
  唯恐思渊不信,她将丐婆和裴盛之事一股脑儿抖出来。
  韩意淮轻拍黄时雨后背。
  “她活着的时候总爱寻我说奇奇怪怪的话,有时还粘着我,现在定是回魂夜想来索我的命。”黄时雨用力攥住韩意淮的袖端。
  韩意淮极自然地抱紧她,示意护卫把人拿下。
  护卫调准箭矢瞄准了丐婆。
  丐婆连忙举手后退,咧嘴冲黄时雨的方向笑,“小姑娘,我不是鬼,下次我再来看你。”
  说罢,就蹦蹦跳跳钻进了夜色里。
  四下除了官道的石柱灯亮光,两侧越往里便越伸手不见五指,漆黑阴森,并不适合追击。
  再者本就穷寇莫追,护卫的职责是守卫肃王而不是擒拿要犯。所以当确保肃王安全无虞,众护卫立即在首领的授意下各自撤回原位。
  韩意淮从不信鬼神之说。
  行迹鬼祟的丐婆不仅是人,且是个绝顶高手。
  装神弄鬼地吓唬小姑娘。
  他淡淡道:“启程。”
  第35章 画眉
  丐婆的出现把个黄时雨吓得丧魂落魄,当成了孤魂索命,情急中有人张开怀抱将她紧紧揽住。
  她捂着双眼,但清楚琥珀没有这样坚硬宽阔的怀抱。
  韩意淮几度失神,不意微喘相依仅仅维持了几个弹指。
  他的暖香软玉很快又投进了贴身丫鬟琥珀怀中,而琥珀也连忙伸手接她。
  两个小女子坐在对面,瑟瑟然挤成一团,韩意淮悻悻两手空空。
  小木头脸儿煞白,尚带着劫后余生的戚戚,不见半分羞然春色,只有他自己还在回味着心头突突跳个不停的滋味。
  “一个逃犯而已,报官即可,若真是厉鬼又怎会惧怕亲卫的箭矢。”韩意淮温声道。
  黄时雨也渐渐平复心绪,吞咽了下,“可她一个风烛残年老婆婆越逃大狱,听起来……比鬼神之说更离谱。”
  韩意淮笑道:“这世上本就诸多闻所未闻的奇人奇事,再说,一个苦练几十年的高手最后不外乎就是个老婆婆或者老爷爷,不足为奇。”
  皇兄身边的骁影卫莫说区区县衙的大狱,便是大理寺的也能闯一闯。
  若说奇也奇在寸土大的泽禾卧虎藏龙。
  韩意淮的安抚令黄时雨稍稍恢复血色。
  她虽不理解却直觉他没有骗人。
  韩意淮将一枚云锦护身符递给她,“这个给你,总不怕了吧。”
  “护国寺主持亲自开过光,很灵验的,这可是我母……阿娘亲自给我求的。”
  母后每年都为他祈福,如今已是第十七枚,便送给乖觉讨喜的小木头吧。
  他将护身符轻轻塞进她的小荷包里,系好。
  护国寺主持开过光的,那得多贵啊,黄时雨受之有愧,连忙掏出来还他,“方才是我失礼了,平时我也没那么胆小,再说给我了你怎么办……”
  韩意淮略有些羞涩,轻轻拢住她小小的手,又推开,“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惧怕宵小之物,况且我每年都有,你若过意不去以后送华山长点心记着也给我带一份。”
  黄记的点心可不便宜,隔三差五送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债台高筑的黄时雨很是心疼,却也深觉该当如此。
  比起思渊所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于是欣然应下,但还是将护身符还给了年轻的肃王。
  她说:“思渊兄襄助我成功报名画署,不管多少点心我都给你做,但是这个我不能收。”
  韩意淮望着掌心的护身符,淡淡的失落。
  肃王的车驾在距离后院正门尚有一射之地就被叫停。
  黄时雨防患于未然,对韩意淮道:“我得先下车了。花婆婆年纪大觉浅,我这么晚回去稍不留意便要暴露今日行径。深夜归家已无从狡辩,若再让她察觉我与男子同行,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主要是她和琥珀两人轻便,少了韩意淮这些辎重人马,就可以轻手轻脚溜进屋。
  韩意淮道:“好哦。”
  目光追随她下车。
  黄时雨和琥珀手牵手才走了数十步,就见韩意淮一阵风似的闪到眼前。
  韩意淮道:“今儿你也瞧见了我做事有多靠谱,你可不能忘了我们的约定。”
  黄时雨当然不会,自己再穷也不至于克扣答应他的几口吃食,“放心吧,许你的点心保证与华山长的一模一样,全是我亲手而做,一个月都不重复呢。”
  韩意淮才想起要了她点心的事,茫然点了点头,又正色道:“不止这个,咱们说好的每月初一十五相见……呃,请安。”
  是有这么回事,黄时雨无不点头。
  他怎么老是提醒她呀,仿佛她是什么言而无信之人。
  不过摸一摸小挎包,那里放着册籍凭考证还有路引,她就觉得自己像朵蒲公英,马上要飘起来啦。
  原来讨她欢心的好处这么多,竟无一不爽应他。
  韩意淮心若晨鼓,“那我就放心了,快回去吧。”
  “嗯,你也快些回书院吧。”黄时雨朝他挥挥手。
  韩意淮将灯笼放在她手心。
  竹柄尚带着他余温。
  路途昏暗,再加上才被“鬼”吓过,此盏烛辉竟看上去那般美妙。
  黄时雨抿了抿唇,“谢谢思渊兄。”
  她牵着琥珀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
  秋夜深深,天上月朗星稀,地下还有韩意淮人马高举的火炬,黑夜竟也没有那么浓暗了。
  黄时雨的前路不仅有微光,手里还有一盏明月。
  她专心致志前行。
  琥珀绷紧了一整日的神弦也终于松弛下去。
  二小姐和她都赌赢了。
  用性命豪赌思渊公子的人品。
  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开门关门,又蹑手蹑脚避开花婆婆所居的倒座,提着裙子猫了腰,全程大气也不敢喘,做贼一般溜上二楼。
  黄时雨的房间还点着蜡烛,外间小茶炉子温着一壶热水,柳儿正蹲在地上两手握着铁杆儿拢炭火,防止炉子熄了,也不能任由炭烧旺。
  小丫鬟在不知不觉长大,学会做好多事。
  听见动静,柳儿兴冲冲奔来,在衣服上擦擦手,然后拉着黄时雨的手,仰着脸儿笑。
  她的表达能力尚且薄弱,然满满担忧和欢喜写在脸上。
  琥珀欣慰道:“茶水温度刚刚好,我们柳儿哪里笨了,我瞧着做事周全一点也不逊于黄太太身边的人。”
  黄时雨也夸她越来越伶俐。
  柳儿尚且年幼,这个年纪的孩子被夸那是相当地来劲。
  柳儿登时挺直胸膛,竭力将要说的话表达清楚,语速比之寻常人稍稍缓慢,“白天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打扰,用饭时间我便下去领了三份餐食,就说,就说二小姐头疼卧床,花婶和花婆婆着急和面,只问一句需不需请医问药,我说不需,小姐吩咐熬碗姜汤喝即可,她们便不再管。就寝时间,我还假装出去倒了两盆洗漱的水呢。”
  小姐教过她,放平心态,慢慢说话儿,只有缓慢了才不着急,不着急脑子就有空暇思考要出口的话儿。
  柳儿不着急,学着慢慢说,把意思表达清楚,终于能完整地讲一大段。
  黄时雨含笑:“你做得好极了,也说得好,给你记一个大功劳。”
  琥珀笑着开箱找了一大包零嘴赏柳儿。
  就没有小孩不爱这个,柳儿也喜欢。
  她两手包着零嘴,忽然问:“那柳儿以后还能见到福泽吗?分他零嘴吃。”
  依然记得那个美貌的小男仆福泽。
  福泽值一千五百两,柳儿是半卖半送的附赠,但这些都是牙行定的,两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全然不觉得彼此有何不同。
  应该能吧。
  黄时雨道:“等你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丫鬟,就可以去简家送节礼跑腿儿,自然是能见到的。”
  好。柳儿乖巧地点点头。
  主仆三人欢欢喜喜洗漱更衣。
  睡前黄时雨又检查了一遍考试所需之物,亲自包裹三层茧绸,再放进另一只全新的小挎包内,挎包的绳子抽拉自如,系上结便是跑跑跳跳也不怕东西撒漏,极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