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25节
  她气喘吁吁跑回上房,还不等吟芳通传就钻进了内室,吓得黄太太一激灵。
  黄太太竖起眉毛正要呵斥,却被她汹涌泪涛再次吓一跳。
  “你这是……一大早就犯了癔症?”黄太太迟疑道。
  “为何梅娘与简少爷那么熟,而我,我还从未见过他,是不是你与阿爹瞒着我做了什么?”黄晚晴哭道。
  黄太太慌忙遣退仆婢,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
  “晴娘,你发烧了。”
  “阿娘!你和阿爹到底瞒了我多少!”
  黄太太心烦意乱,早已悔恨不已,“不是说了不用再去送梅娘,你是不是过去看到……”
  黄晚晴张大了嘴哽咽,泪如泉涌,忙活半天自己竟是个笑话。
  她哭道:“原来你们……你们竟为了攀高枝,才把歪瓜裂枣的李富贵推给我,什么孬的臭的都给我,就因为我没有梅娘漂亮!”
  若非阿娘从中作梗,梅娘早就是李富贵的未婚妻,哪里还有机会享受神仙公子的殷勤相待。
  黄晚晴心乱如麻,恨极了偏心的父母。
  黄太太这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黄时雨甫一坐进车厢,双目登时鲜亮。
  上车前,她就在强忍。
  “你这襕衫颜色如此绮美,叫什么名呀?”她有满腹的疑问。
  简珣促狭道:“想不想摸摸看?”
  黄时雨以为他同意了,忙说想,手已经伸向他广袖。
  简珣一把攥住那只手,“你这人好没礼数,我还没同意呢。”
  黄时雨想抽回手,抽不动,想摸他衣袖,也摸不着,进退不得,“不同意你还问我想不想摸,真的是,你这人心眼也忒坏了。”
  简珣目光锁着她耳垂,“我也好奇你的耳铛呢,要不你也允我探究探究,我这衣服便随你发问了。”
  果真?黄时雨犹豫了下,用眼神问他。
  “千真万确。”简珣道。
  黄时雨用力甩开他的手,歪着脑袋,极不熟练地拆耳铛,不意脸颊被他双手捧起,简珣沉声道:“别乱拆。”
  他倾身靠近,脸庞立时近在咫尺。
  黄时雨屏住呼吸,满眼警惕,“哪有你这样贴上来探究的,且等我拆下来给你……”
  “不必麻烦,难不成你探究我衣服颜色还要我脱了给你吗?”
  “你若舍得……也不是不行。”别说她还真想撕一小块布料,黄时雨轻轻咽了下,又迅速抬手抵在他肩上往外推,“嗐嗐,你怎么越靠越近,我热。”
  “忍一下,我都未看清这是梅花还是桃花呢。”
  “不准碰耳朵,我痒。”
  “你事儿真多。”
  他太近了,近到热息似有若无扑在她脸颊。
  黄时雨稍稍瞥过去就能瞧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然后是又高又挺的鼻梁,怨不得即使离得远也总觉得他轮廓比旁人深邃。
  简珣凝视她饱满的樱唇,若无其事道:“你的耳铛真好看……”
  “你看的好像不是耳铛。”黄时雨眉心微蹙。
  简珣想出其不意噙住她双唇,肩膀却再次被那柔软的手往后推。
  黄时雨大声提醒,“哪有你这样盯着人瞧的,现在该轮到我了,快些说说,这是何种颜色。”
  她摸着他袖端,喜爱之色溢出眼底。
  简珣只得捺住下流心思,闷声道:“这是群青,以极为罕见的青金石炼化而得,乃我朝贡品,因而坊间才没有卖的。”
  贡品的意思黄时雨倒是清楚,唯有皇家才能享用的,“那,你这从哪儿弄的?”
  “当然是御赐,皇上赏赐我伯祖父,伯祖父又赏赐我们小辈,不过有了功名才能穿戴,庶人不行,占用即是大不敬之罪。”
  原来如此。
  黄时雨沮丧地松了手。
  简珣拉回她的手,搭在自己袖间,“不过庶人可以用群青设色,以它入画没问题。”
  黄时雨暗下去的神采立时重燃,还不忘戳穿他,“故意的吧你,憋半天才讲。”
  简珣抿了笑,眸光乌亮。
  他复又垂眸,“黄二,耳铛真漂亮,你也是……”
  今天是七夕,他专门选的与她共乘之日。
  第22章 欺师
  “你平素也不是这么张扬,突然穿成这样,我都觉得你有点俊了。”黄时雨嘴巴比脑子快。
  简珣眼角微挑。
  黄时雨讪笑,虽说互夸略显刻意,但她说得也是实话呀,他本来就很好看。
  简珣望着她尚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轻声道:“我可以经常穿给你看的。”
  外面不宜惹眼,私下张扬便张扬吧,被她称赞的感觉奇异地爽……
  不意她的手忽然离开,把隔着单薄绢罗传于他的热气也抽走了,余下微凉。
  黄时雨兴奋地指向窗外,回首对简珣道:“快看,是芍药欸!”
  没想到七月份也有芍药!
  简珣凑近了循着她细嫩的指端望去,一片绚烂如荼的芍药扑入眸中,这是一辆专门运送鲜花的车驾,顶上设了宽大的遮阳棚。
  “它们是晚开的玉冰和胭脂红染。”简珣随口闲聊的话增长了她的见识,这种增长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城里七夕往往设花宴,花农才赶了大早往主家运送。”
  原来今日是七夕。
  不过在黄时雨眼里没甚特别,泽禾又没有花灯会,她也没订过亲,根本共鸣不了简珣的期待与暗示。
  黄时雨趴在窗口,如痴如醉,“花宴,这么多芍药堆在一处,岂不是像仙境一样。”
  若是有机会临摹便好了。
  她已经在陶醉,简珣一手撑在窗沿,胸膛挨着她单薄又柔软的小小肩头,乍一望去,好似拥她在怀。
  “喜欢的话就跟了我吧。”简珣鬼使神差道,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诱惑,“往后每年我都为你办花宴,春夏秋冬随你喜欢,你想要什么彩墨我也买予你好不好?”
  黄时雨如遭雷击,偏头仰起脸望定他,愕然不已,“你在说什么鬼话?”
  简珣紧张地往外冒汗,喉头越发干涩,嗡声道:“你不是很喜欢同我一起玩么,我可以陪你去做那些你想做却又做不了的事,我……我会照顾你的。”
  黄时雨觉着此时此刻不是自己在发癔症就是简珣在发。
  她不解地问:“好端端的,你为何要与我成亲?”
  成亲?
  简珣愣在原地,那些冒出的热汗渐渐就变成了冷汗,他冷汗涔涔,无数话语堵在了喉头,竟是一句也不敢说。
  原来他根本没有胆量对黄时雨说:不是成亲,是纳妾。
  黄时雨张开五指,在愣怔的简珣脸前晃一晃,“你干嘛,动不动就说奇奇怪怪的话,说完了自己又开始发呆。”
  话音未落,身子就陷进了简珣的怀中,拢得那么紧。
  黄时雨受惊,不禁乱扭乱挣。
  简珣闭目道:“别动也别叫,你听我说,我真的会对你很好。”
  “撒开呀,失心疯了吧你!”黄时雨被他箍住使不出半分力气,小嘴一扁,“好痛!”
  听见她叫痛,简珣心头一跳,就松了手忙去检查她胳膊,胸口立即挨了一拳。
  她张牙舞爪的。
  简珣攥着那只小拳头,“等会再打我好不好,我们认真谈谈吧。”
  黄时雨咧了咧嘴,眼见就要哭出来,简珣心颤,忙从袖中翻出帕子,“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从小到大不都是你打人,我何时对你动过粗?我又没有恶意,还不是见你太喜欢芍药,又喜欢群青,这得多烧钱,你喜欢的都是最最烧钱的,你若不跟了我,我,我……”
  他惯会哄骗她的,今儿却是说什么都结结巴巴,神思窒顿,搜肠刮肚道:“男人只能给自己的女人花钱,你不做我媳妇却花了我的钱,说出去要被人耻笑的。”
  他一通胡诌,慌不择言,连“媳妇”二字也说了出口,“我还不都是为了方便多予你些好的罢了,你怎又哭又闹又打人,真不讲理……”
  黄时雨含泪望着他,脑子被他的胡诌绕得些微发晕,“你说的可是真话?”
  换成从前她必定深信不疑的。
  可是自从听了琥珀和姐姐的话,方知世上男子可以将一颗心掰成好几份。
  简珣也是男的,说过心有所属不假,却不代表他的心不可以分开用。
  简珣切切地回她,“当然是真话!你可知本朝群青一般要拿黄金去购,做画师远比读书费钱,你一个女孩子哪来那么些钱财,我就不一样,我有很多……”
  金钱与外貌这些俗气又肤浅的东西,如今竟成了他努力取悦她的法宝,“你瞧,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揭开悉心包裹的绸缎,拿出为她准备的画册,只翻开了一页,黄时雨尚且泪盈盈的眼眸倏然睁大。
  那远山,那薄雾,凝结了人世间最为梦幻的色彩与风景。
  未来画师的本能,令她无法抗拒与天赋发生了响应地极致诱惑,终于颤颤地伸出素手,缓缓摩挲青绿色的云山。
  简珣柔声道:“这是青绿,以孔雀石炼化,由浅至深,水秀山明,送给你,权当半个《文公散集》,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她垂眸,吸了吸酸酸的小鼻子。
  趁她犹豫,简珣将画册慎重地放在她怀中。
  黄时雨的脑子乱纷纷,搂着那本《砌园胜景册页》,再次妥协,轻声问道:“那,那当你媳妇,你就会给我买吗?”
  简珣面色一白,动了动嘴唇,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