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17节
  不是,准确地说是明日交换了庚帖方才正式算未婚夫的人。
  她盯着裴盛,看了良久,眉头渐渐锁起。
  琥珀也锁了眉。
  裴盛东张西望,行迹鬼祟,手里牵着一名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身后跟了几个仆妇,其中一个貌似奶娘的怀里还抱着个小的。
  不难看出,这是一家人。
  然而没听说裴家有子嗣出生,用膝盖大约也能猜出裴盛不仅养外室还有了外室子。
  与此同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黄时雨右侧的光线,熟悉的君子淡香也钻进了她鼻腔。
  简珣拉过附近的椅子兀自坐下,左手搭在黄时雨的椅背上,循她视线望去,“巧了,你也逛庙会呀。”
  “哦。”黄时雨囫囵应一声,眼眸瞬也不瞬瞪着不停催女眷上车的裴盛。
  简珣沉吟道:“人家是有妇之夫,你不若收敛一些。”
  “才没有妇,他还没成亲!”黄时雨偏头瞪简珣,又不得不把身子往后仰,“你挤到我了。”
  简珣边给她让地儿边道:“地方就这么点,你占了大半,怎么能算我挤你。”
  黄时雨不吭声了,垂下脸。
  定亲在即,裴盛收到一封恐吓信,不得不连哄带骗将养在外面的粉头送去田庄藏起来。
  简珣原是打算邀黄时雨前去看个乐子,谁知望仙楼就是个现成的好地方,这么一坐下,悉数看个明明白白。
  他欣然瞥向黄时雨,方才还精神抖擞的一个人,此时正垂着脸,泪珠扑簌往下落。
  怎么又哭了?
  琥珀想去安慰自家二小姐,右手却被素秋攥住了。
  素秋含笑道:“有少爷在呢,咱们不必担心。”
  琥珀望望她,嘴唇动了动,推开她的手,沉默地站到了黄时雨身后。
  又是一场没活到交换庚帖便要无疾而终的亲事。
  回回都这样,跟个闹剧似的。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亦不相通,简珣双眸明亮,神色愉悦,越瞧越刺目,黄时雨的眼泪也跟着越揉越多。
  可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声泪俱下实在是不得体,于是她坐到了简珣的马车里咧着嘴哭。
  “能不能小点声,你这样,旁人会怎么想我……”简珣难为情道。
  黄时雨这才抽抽搭搭止了音,默默垂泪。
  每落一串就被简珣以帕轻轻拭去,动作那么轻柔,又麻又痒的,她眉心轻蹙,避了又避,他的手却紧追不舍,拇指轻轻摩挲着那片柔嫩粉腮。
  她的樱唇怎么真的像颗樱桃似的,莹润饱满。
  简珣喉咙发紧。
  下人们都守在外面,而她,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妾。
  这样想着,他就朝她欺过去。
  第14章 交心
  简珣眼底泛着古怪,高大的身影笼罩而下,携着热息扑面迎来。
  黄时雨不明所以,目光不可思议的盯着简珣,“你想干嘛?”
  简珣眼神炽热,笑了笑,“你这里有灰,我帮你擦擦。”
  说罢欲强亲芳泽。
  黄时雨不疑有他,连忙低首以袖蹭了蹭被他摩挲过的地方。
  简珣扑了空。
  她重新仰着脸问道:“还有吗?”
  简珣语窒。
  车围子顶住脊梁骨极不舒服,黄时雨就横着胳膊隔开简珣,“让一让,我都没地儿坐了。”
  简珣身形微顿,哑着嗓音道:“那你自己靠过来,你来我便让开……”
  他的唇悬停在距离她五寸远的地方。
  以黄时雨的道行,显然领悟不了其中的挑逗与暗示。
  无知者无畏,她一径地推他肩膀,“你先起开呀,我要下车。”
  简珣抿了唇,神情迷离又渴求着。
  黄时雨恼了,奋力一推,“叫你起开呀!”
  简珣就着她的力道让开了距离,“别下车,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黄时雨未答,而是猛地坐直身体,回忆道:“方才,你贴那么近是什么意思?”
  简珣慢悠悠道:“没意思。”
  他回首掀起车窗一角,任清风灌入,吹凉发热的脑子。
  黄时雨狐疑地端量着他。
  少顷,简珣偏头望向她,双眸已变得澄澈,“你怎么还一脸委屈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又勾起了她泪意。
  “我在想,我都这么倒霉了,你方才是不是想趁机欺负我。”
  “乱说。”
  “真的没有吗?”
  “没有。”他意味深长道,“你若不信,我便请你瞧瞧真正的欺负该怎么做。”
  黄时雨立时不敢再追问,警惕地挪到了简珣的对面坐下。
  简珣暗暗不虞,声音却放柔了,“你怎么动不动就哭,好哭鬼。”
  父亲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哭过,黄时雨却能动不动就掉眼泪,像个小面人儿。
  “你根本就不懂。”黄时雨吸了吸鼻子,“你见过短短二十日内连砸两门亲事的倒霉鬼吗?”
  简珣讶然道:“这么惨。”
  黄时雨情绪低落,怅然若失。
  简珣挪到她身边坐下,“可以给我说说吗?”
  她抬眼望望他,一切得从阿爹许诺的李富贵说起,再到如今的裴盛,越说越伤心。
  黄时雨无非就是想定居县里,离姐姐近一些,缘何总是遇不到珍惜她的人。
  她哽咽道:“阿爹前脚承诺为我选的李富贵,后脚就成了晴娘的,还拿什么两情相悦糊弄我,若非瞒着我私下相亲,那俩人何来的两情相悦。”
  简珣嗯了声,“太不公平了,总该让李富贵先瞧过你再说的。”
  这话深深地说进了黄时雨心坎,她对他的好感陡然倍增。
  “还是你理解我。”人都愿意亲近理解自己的,黄时雨也不例外,当下就似与小姐妹打开了话匣子,“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既然先向我爹应下的我,满不满意也该先见了我再说,怎能跳过我直接见晴娘呢。”
  “你说的对。”简珣应承她。
  “简允璋。”
  “嗯?”
  “我只跟你说过的交心话,可不许在阿爹跟前讲漏了。”她轻抿唇角。
  “当然。”简珣笑着捏捏她小脸。
  她额前一缕青丝随风逆扬,调皮地拂了眉眼摇曳,她伸手去摸,却慢了简珣一步,他轻轻勾起那缕青丝别于她耳后。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无邪,还有他也开始对她讲交心的话,黄时雨就忘了恼他不规矩的手。
  “既然梅娘都跟我交心了,那我也给你说两句交心的吧。”
  “不许叫梅娘。”
  “好,黄二。”他凝望着她天真的眼眸,“换庚帖前就发现所许之人实非良配,你一点儿也不倒霉,你是最有福气的姑娘,会有比他们强一万倍的公子珍惜你。”
  黄时雨动容,迷惘眸光既憧憬又懵懂,“真的吗?”
  “千真万确。”简珣向她保证。
  他一定会很疼她的。
  简珣说话好听又贴心,三两句就把黄时雨哄得笑逐颜开,弯弯的眉眼像月牙儿。
  看着她笑,他嘴角也不由上扬。
  “其实,我比你惨多了呢。”哄了她开心,他就有点儿飘了,愈发地想要表现。
  黄时雨“咦”了声,“像你这样厉害的公子也会有烦恼吗?”
  “当然。”简珣眼角微扬,“上个月,我可是被未婚妻家退了庚帖呢,你见我哭过没?”
  黄时雨轻轻摇首,瞬也不瞬望着他瞳仁里映着的自己,嗫嚅道:“你,真坚强。”
  “那,你能像我一样坚强吗?”
  “嗯。”
  可是揭开伤疤的简珣陡然又不坚强了,神色肉眼可见地暗淡,连眼圈也渐渐发红,黄时雨心下一跳,晃了晃他手臂,“你,你要哭了么,别伤心呀,都是我不好,不该提什么交心不交心的,交心又不是来比惨……”
  简珣一把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怎么办,我好像被你濡染了,越想越伤心呢。”
  她在他怀里不舒服,下意识地扭动,“你先松开我,别哭了……”
  却被他搂得更紧,简珣在她耳边喘息道,“我好难受的,就让我抱一会好不好,一小会儿。”
  他的声音都有丝颤抖,人哽咽的时候就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