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乱逐春生/首辅当年追妻记事簿 第8节
  简珣家的南瓜糕,香味奇特,仔细尝又尝不出什么,这极大地勾起了甜水铺子小东家的好奇心。
  果然,她主动问他:“这是何种鲜果所制?”
  “南瓜。”
  “南瓜是什么?”
  “去年红毛夷(指红头发的洋人)带来的一种蔬菜,大小若冬瓜。”
  不知道泽禾有没有卖的,买些做点心定能吸引不少人,黄时雨在心里想。
  简珣就不再说话,注意力全部放在书上。
  再抬眼,她居然昏昏欲睡。
  心真大。
  这样想着,他伸手想将车上的薄衾盖在她身上,又一惊,默默撤回了。
  黄时雨在草亭附近下了车,但见小毛四条腿直抖,凄凉地望着她。
  令她无端腾起愧疚之意。
  与马同行,委实难为它了。
  黄时雨再三安抚,小毛方才缓过来,凄凄惨惨,继续前行。
  小授衣假结束,甜品铺子的后院有干不完的活儿。
  次日一早又得提着食盒前去书院送餐。
  今儿是廿五单日,华山长应是在舍馆,她绕了一大圈,赫然想起舍馆附近也有一株樱桃树!
  她特意仰着头观察,嚯,一颗颗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居然无人采摘。
  华山长的小厮出来迎接她,似乎是她肚里的蛔虫,“先生说你若喜欢便自行摘回家去,院子东边有大竹筐。”
  黄时雨看出来了,华山长惯会用些不伤筋动骨的小玩意应付她,书册什么的却是一本也不肯借。
  话虽如此,也不能跟樱桃过不去,她甜笑道:“那我不客气了,下回来请你们吃樱桃糕。”
  这话小厮喜欢,跳蹿蹿地跑走,又拎着一只大竹筐出现,“给,多摘些,摘满了背回去,宽带子不勒肩。”
  殷勤体贴至极。黄时雨“啧”了声,小厮嘿嘿笑着同她告别,前去伺候先生洗漱。
  前两年华山长的舍馆在洗砚门以北,今年搬到了东面,这么大一株樱桃树就便宜了黄时雨。
  她摘得起劲,垫脚伸手所能摸到的地方全秃了,而够不着的果子偏偏又大又圆,水灵灵诱人。
  怎么就够不着呢?
  跳着摘,也只狼狈地摘了几串。
  她深吸口气,猛然再次跳起,这次没那么运气,不但没站稳,身体也踉踉跄跄后退数步,不知是谁站在了她后退的方向,不避不闪,任她撞上,绊得她朝后栽。
  简珣一臂揽起她,又将人放下。
  他方才路过,见她想要樱桃又够不着的样子很有趣,便多看了两眼,又怕她跌倒,干脆将人揽下。
  黄时雨惊得魂不附体,直拍心口,不悦地推开他胳膊,喘息道:“吓死我了,你怎么一丝声息也没有!”
  “我以为离得这么远足够了。”简珣指了指自己所站的位置。
  距离她很远。
  “那也不能不出声。”黄时雨好半晌才将神魂安抚好。
  “好。”简珣没想到真吓到了她。
  本以为她会因其他的缘由生气。
  方才情急之下他没想太多就揽住她,触到了不该触的地方,无意轻薄了。
  若是生气了该怎么道歉,如何哄的话他都已想好,却见她压根不在乎,简珣张了张嘴,干脆咽下。
  黄时雨见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以为他也想吃樱桃,“你要嘛?”又见他身上没有挎包,“福生呢,你让他来寻我拿。”
  简珣轻轻抚了下胳膊,淡淡道:“不了。”
  然后就走了。
  好奇怪的人,忽冷忽热的。
  黄时雨想起昨日简珣婉拒了自己的谢礼,理由是:“鸢娘已经送了我一套,再收便是重复了,你的且留着自己玩吧。”
  黄时雨依言解味了这句话的含意:有个叫鸢娘的女孩子非常有钱,一次送他一套,所以她这一个个的不够看……
  简珣含蓄地表示了已有心上人,日后若再相见,或许不方便再捎带。
  深思熟虑一番,愈发觉得顺路同行之举不妥,即便乡下对男女大防没那般严苛,可黄太太闹将起来,他也只能提前将她纳回去。
  并非是不想纳,而是……他觉得她还没开窍,身边又没个长辈教导,太早领略男女之事只会伤及她身子,且他亦无太多时间照顾她。
  黄时雨自有一番忖度,如今他是阔气了,收礼只收一套。
  第7章 金主
  可简珣到底是发小,且时常出手相助,如今他冷他的,自己不能冷呀。
  黄时雨对着他背影热心道:“大后天我来送樱桃糕,你要不要?”
  简珣对她摆了摆手。
  不意有个熟悉的声音接话,“原来你会讲官话!”
  黄时雨后背一麻,缓缓转过脖子,又见面了,鹿锦书院的金主,叫什么渊的。
  金主仔细打量她片刻,豁然开朗道:“就是你——骑驴的家伙!”
  “俺,俺……”
  金主没好气道:“俺什么俺!”
  说着欺身上前,提拳就要揍她。
  吓呆了的黄时雨,傻傻望着拳头也不知道躲。
  拳头却在离她鼻尖一寸远的地方稳稳停住,金主忍俊不禁,“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傻子。”
  黄时雨不敢妄动,仰脸望向他。
  “这叫略施薄惩。”金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是了,方才你说什么樱桃糕,在哪儿?”
  黄时雨见他不生气了,连忙堆笑道:“在黄记甜水铺子。我家可是有十二种甜水,八种糕点,”又乖觉指向小半筐樱桃,“大后天,再上樱桃糕。”
  这金主有双对世事皆好奇的眼眸,嘴角上扬道:“我还没逛过,说来听听,有哪些招牌。”
  这就不得不提兰霜乳茶和带骨鲍螺,黄时雨绘声绘色描述一番。
  金主漫不经心的“哦”了声。
  这人八成是没见过。黄时雨不遗余力显弄自家,末了道:“还望公子有空前去品尝一二,我家的可是加了许多牛乳。”
  金主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买过意不去,便道:“那行,你送一份来,东泉门舍馆左边第二个,就是我住的。”
  黄时雨含笑道:“我们铺子人手有限,暂时……”挪不出人手送的话还没说完,金主递给她一两碎银子。
  且看清楚,这是银子不是铜板。
  他言简意赅,“跑腿钱。”
  黄时雨心跳如雷,“好……”
  这一两银子足够买几百份点心了。
  她背着樱桃一口气儿跑回铺子里。
  丐婆顶着满脸伤又在她家门口重操旧业,瞅见她,还讳莫如深笑了一下,扬声道:“算卦,算卦,一卦十文,结个善缘,愿者上钩。”
  黄时雨推开厨房的门,“花婶,想办法再弄一份兰霜乳茶和带骨鲍螺,现下急要。”
  花娘子为难道:“这不行吧,明天的分量就不足了,万一田大牛乳送不及时咋办?”
  黄时雨掏出一两银子,晃了晃,“遇到大主顾了。”
  花娘子心领神会,重新净了手忙碌。
  铺子的备用牛乳就是来应付这种突发状况的。
  半个时辰后,黄记小东家提着食盒来到了金主的东泉门舍馆。
  金主的丫鬟迎上前接了。
  黄时雨笑靥如花,“您尝尝看,这是我们黄记的招牌。”
  金主点点头。
  却见那丫鬟款款施了一礼,姿态端如湘竹,双肩不晃,腰身挺直,轻语慢言道:“公子稍等片刻。”
  为何要等呢,不是拿双筷子就可以吃的吗?黄时雨虽有疑惑,却垂手静候,料想别人家这么做定有自己的道理。
  丫鬟退至梢间,不多会儿再次走出,点心已经盛放于精致的银盘,且每块都缺了些。
  该不会是端下去偷吃了吧……这想法过于惊人,黄时雨定了定神。
  金主眼神约莫不太好,对此视而不见,抬手动筷。
  黄时雨殷殷地望着他,如今也是她的金主。
  他吃了一口带骨鲍螺,细细咀嚼,眉心微蹙也望向她。
  “好吃吧?”黄时雨满脸期待。
  金主缓缓咽了下去,怜她眸光切切,话到嘴边改成了,“好……吃……”
  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吃第二口。
  他意兴索然捧起银盏,望着所谓的兰霜乳茶,浅尝一口,脸就黑了。
  黄时雨隐隐觉得不妙,“你,没事吧?”
  金主几乎要怀疑黄时雨在耍弄他,“带骨鲍螺好歹是真材实料,兰霜乳茶怎么回事,除了牛乳,哪来的兰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