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奥德莉立刻小心地收好硬币,好奇地打量着这座迷宫一样的建筑。它并非真正的迷宫,而是由错综复杂的石廊、圆厅与阶梯层层相绕而成的结构。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刻着不同姿态的狮子。
  “好了,我们还要去下一间图书馆。邮件联系。”阿米蒂奇教授对守护者拉玛说。
  守护者拉玛点点头,注意到奥德莉的惊讶表情,她温和地解释说:“我们也引入了现代科技的力量。虽然我是旧日知识的守门人,但也很乐意用电子邮箱收信。传送的便利可没法和网络相比。”
  其它几间图书馆的现代化程度比群狮迷宫更高,在保留古老建筑风格的同时,巧妙地将现代设备融入其中。回到密大图书馆之后,奥德莉惊叹地对阿米蒂奇教授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对它们了解更多了。”
  阿米蒂奇教授说:“很好,我这里有一件任务要交给你。”
  第92章
  阿米蒂奇教授说:“还记得西西莉亚柏恩在笔记里,曾提到她在非洲遇到一位名为柏瑞尔马卡姆的女飞行员吗?”
  “记得。柏瑞尔的父亲是英国人,教了她无形之术。”奥德莉回答。
  “没错。在其他调查员的笔记里,也有人提到过柏瑞尔马卡姆这个名字,他们通常是在非洲遇见她,偶尔是在美国。她还出版了一本畅销书,叫《夜航西飞》,记录自己的飞行经历。”
  “原来如此。我需要做的是什么?”奥德莉问。
  “在她生前的最后三十年里,她住在非洲肯尼亚的一间马场。我联系了马场的现任主人,对方说柏瑞尔的遗物都堆在一间仓库里。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是否有笔记留下来。”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出发。”奥德莉说。
  阿米蒂奇教授带着奥德莉传送到马场。马场主人对于有人愿意为陈旧的破烂付钱感到又吃惊又高兴,完全不在乎此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深夜,热情地将他们领到一间仓库前,将钥匙递给奥德莉就离开了。
  这间小仓库,或者说只是一个简陋的铁皮屋子,孤零零地立在马场边缘,被深深的杂草吞没。门锁已经生锈了,钥匙在锁眼里根本转不动。奥德莉假装扭动几下钥匙,打开了门,又施展了照明术。
  “看来没人动过她的东西,很好。”阿米蒂奇教授站在门口,视线扫过仓库里胡乱堆着的木箱。他又叮嘱道:“她并非正式的调查员,也许不会采用我们习惯的记录方式,她的笔记可能只是一些随手写下的只言片语,散落在不同的地方。除了笔记之外,如果你还发现了其它有趣的东西,也一并带回去。”
  阿米蒂奇教授离开后,奥德莉戴上手套,开始仔细翻检那些破旧木箱。旧式飞行头盔、褪色的丝质围巾、裂口的照相机胶卷盒和笔记本被随意地堆在里面。
  奥德莉先花了一个小时逐一翻阅了每一本笔记。笔记内容分为两类,一类是详尽的飞行日志,记录了航线、天气、引擎温度、飞行时间和高度等事项,另一类则是马匹饲养与训练的记录,涵盖马匹性格、日常喂养、疾病治疗等细节。
  柏瑞尔的笔记字迹平稳、叙述冷静客观,看不出任何精神错乱或非自然干扰的痕迹。其中没有晦涩的术语,也没有密文或用符号代替的句子,总之,没有无形之术的痕迹。
  奥德莉能感受到书写者是一个高度自律、极富条理的人。每一本笔记都在扉页上写着清晰的编号,她很快按顺序将它们排好。确认编号连续、没有缺页后,她略显挫败地叹了口气,将这些笔记小心地放在一旁。她会将它们带回密大图书馆,交由阿米蒂奇教授亲自审阅一遍。
  随后,奥德莉开始检查柏瑞尔留下的衣物。在一只半塌的木箱底部,她翻出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袋,被几件飞行服压在下面。她将它从箱中拎出时,袋子沉甸甸的,里面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
  她小心地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三卷包装完好的胶卷,以及一只老式便携照相机。相机早已报废,机身开裂,镜头布满蛛网状的裂纹,胶片舱里积着灰尘。但胶卷被异常用心地保存着,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油纸上贴了一张手写标签“第0册”,每个胶卷盒上也都贴了编号,从一到三。
  “她把这一册笔记拍成了照片保存吗?”奥德莉喃喃自语。“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冲洗出来。”
  奥德莉又花了些时间仔细清理了仓库中的其它杂物,挑拣出可能有价值的物品,包括一枚老式飞行员徽章、几张旧照片,以及几张夹在马术训练手册中的涂鸦图纸。
  带着箱子回到密大图书馆后,奥德莉先将它们登记在册,然后去向阿米蒂奇教授汇报自己的发现。
  阿米蒂奇教授浏览完清单,看了看窗外已经深沉的夜色,说:“你做得很好。时间不早了,你明天去显影室,将这三卷胶卷冲洗成照片。”
  奥德莉应下,结束了第一天的实习工作。她回到宿舍时,看到达米安的留言:“图书馆的工作感觉如何?”
  “我刚回来。今天去了九大图书馆,还去了非洲。”
  “这么晚?”达米安诧异。他已经开始夜巡了,今晚哥谭还算平静,他正站在一栋高楼的滴水兽上稍作休息。
  “是的,而且我感觉今天可能会是实习期下班最早的一天。不过申请实习时我就想到这一点了。”奥德莉回复。
  “听起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为明天的工作养足精神。”达米安说。
  “是啊,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晚安。”奥德莉勉力打完最后几个字。
  达米安回复了一句“晚安”,等了几秒没有收到回音,猜测奥德莉大概已经睡着了。他收起手机,从滴水兽上一跃而下,在哥谭的黑夜中继续他的夜巡任务。
  第二天,奥德莉在食堂飞快地吃完早饭,便赶往图书馆地下一层的显影室冲洗照片。柏瑞尔的胶卷像是等待她揭晓的谜语,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解读它们。
  冲洗的过程并不轻松。尽管胶卷被油纸包裹得十分严密,但非洲的气候终究炎热潮湿,再加上年代久远,胶片的边缘早已起皱,部分甚至粘连在一起,稍一用力就可能撕裂。
  奥德莉全神贯注地工作着,动作比往常更慢、更小心。在药液中浸泡时,胶片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声音像是旧信封被撕开,将遥远过去的低语送达现在。
  照片晾干之后,奥德莉将它们按照顺序整齐地摆在长桌上。大部分字迹都很清晰,她微微点头,为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随即开始阅读照片上的内容——
  几位常驻非洲、通晓无形之术的英国飞行员们,带着几分玩笑的心态,组建了一个名为“夜航者教团”的小团体。他们聚集在一起,交流在夜间飞行时遭遇的难以解释的经历。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发现那些最初被当作笑谈的奇异现象展现出不可忽视的深意。飞行仪表莫名其妙的波动、以及在深夜迷雾中隐现的模糊身影似乎都在暗示着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
  在那个年代,飞行员的死亡率极高,危险来自机械故障和恶劣天气,以及无法言说的神秘。夜航者教团的成员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或死去,终于只剩下了柏瑞尔一人。尽管如此,柏瑞尔从未想过停止飞行。
  起初,她将记录写在普通的笔记本上,偶然翻阅的女仆却因此昏厥。柏瑞尔意识到这些记录中蕴藏的秘密远非普通人类所能承受,开始寻找更为隐秘且安全的记录方式。最终,她选择用胶片将笔记拍摄保存,而手写的纸质笔记则被她销毁。
  柏瑞尔详细记录了大量的夜间航行图,并与日间航行图进行对比,清晰地表明在非洲大陆的某些区域,地面和天空的景象在夜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偶尔地,星空仿佛被一层幕布覆盖,星座位置错乱,甚至出现了无法辨识的光点和暗影。地平线上也时常浮现出奇异的光晕与模糊轮廓。失去了星辰的指引,航线仪器也会出现故障,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飞行轨迹不断偏离预定路径。
  柏瑞尔认为这是某种力量在夜幕下的显现,它遮蔽真实的方向,引领飞行者进入一个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领域。
  只有一次,她似乎真正窥见了对方。
  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月色稀薄,星辰昏暗。她的飞机穿行在非洲上空,仪表忽然全部失灵,四周陷入一片奇异的沉寂。飞机像被看不见的巨手拖入另一层天空,就在她仰头试图看清星位时,她看到天空中一条反光如银蛇的裂痕,有什么东西在深渊中缓慢移动。
  她是这样描述的:“祂的轮廓无法捕捉,仿佛由记忆、语言与影子构成。祂像是宇宙某段梦话的具象。祂知道我在看祂,我也知道祂在看我,尽管我们的凝视并未在同一维度发生——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直觉如此。”
  奇怪的是,那是她最后一次在夜航时遇见异象。之后的许多年里,无论她如何调整飞行高度、航线、时间,甚至尝试在同一日期复飞,都再也无法重现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