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11节
  “啊……”王月珠无措地低下头,浓密的长睫轻颤着,“是……是我不对……”她强扯出一个笑,“实在是……习惯了……一时忘了改过来。以前你小时候,咱家连扇门都没有,房间门口就挂一爿破草席,嗨,哪儿还有什么敲门不敲门的呢……”
  她说着,神情哀戚,又有些许惶恐和不自适。含水的眼眸垂下,犹带风韵的面庞似雨摧芙蓉,娇弱可怜,令人多出几分不忍。
  哎!章凌之心中重重叹气。
  她口中所说,又叫他忆起当年,嫂嫂是如何将他拉扯大的,其中心酸滋味,实在是说不尽、道不完。
  也正因为感念她的恩重如山,章凌之方才不顾世俗眼光,执意将寡嫂和她的儿子接来京中,安顿在府里。他知道,就是为了要养活自己,嫂嫂耽误了改嫁,甚至是闹到跟家里人决裂。
  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并非不知,传得多难听的都有,可他始终相信,清者自清,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他根本不屑理会。
  心中一阵触动,他转而悔悟过来,放软了声音:“刚刚是我太着急了,我没有责怪嫂嫂的意思,只是……只是嫂嫂还需明白,如今已比不得当初了,章府也不是咱从前那间茅草房,行事都需有规矩才是。”
  “我明白……明白的……”她仓皇地笑笑,越过他,将手上的一叠衣服放在架子床上,“那我就先走了,待你换完衣服,赶紧过来用膳。”
  看着王月珠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心中隐隐愧疚,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叹气,俯身去床头拿要换的常服,瞥见旁边王月珠刚收过来的衣服,心中觉出不对,手翻了两下,自己的贴身亵裤竟也被嫂嫂整齐地叠放了好,夹在里面!!
  瞳孔颤了颤,他只感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瞬间失语,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席卷而来,可又竟不知向谁发泄的好。
  将衣服重重一摔,他打开门,“茯苓!”
  茯苓听着呼唤,连忙三两步迈过来,“主子,怎么了?”
  “跟燕誉园的下人们都交待下去,日后,若是嫂嫂过来了,就请她在园子里稍坐,一定要先通禀我。”
  “是。”
  “还有。”他顿了顿,一口气道:“日后我的所有衣物,你一力负责,其他人莫要经手。”
  茯苓是个眼明心亮的姑娘,福一福身子,“明白的。”
  *
  留朱馆。
  “个狗/日的章越!我呸!”
  章嘉义猛灌一壶酒,大啐一声。
  “狐朋”举到嘴边的酒顿住,哼笑一声,拍拍他的肩,“嘉义,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你亲叔叔,你骂他‘狗/日的’,不就等于把自己亲爹妈也给骂了吗?”
  另一个“狗友”哈哈大笑,“你呀你,看来真是被你叔气个不轻。”
  那“狐朋”放下酒杯,揽过涨红着脸的章嘉义,“哎,你叔又把你怎么的了?又罚跪祠堂?”
  之前,章嘉义就曾因调戏同僚的女儿,被章凌之罚跪了一晚上的祠堂。
  “啧,何止呀!他竟然为了个小杂种,当着府上这么多的人面,给我……给我……给我扇了一巴掌!他奶奶的!”他气得把酒杯往桌上一摔。
  “狐朋”与“狗友”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对视。
  “有没有搞错?你可是他亲侄儿!你说的小杂种谁呀?什么来头
  ?”
  “就一个什么……他朋友的女儿,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心眼多得很。”光会在他叔叔面前撒娇卖乖,搞得现在,仿佛她才是亲生侄女,自己就是个捡来的。
  “一个小丫头呀……多大年纪?”
  “十二三岁!”他不耐烦地回,夹一粒花生丢嘴里,“妈/的!胸都还没长起来呢,就开始在府上刮妖风!哪天等她长大了,老子不把她干死!”
  “狗友”和“狐朋”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狗友”胳膊肘戳戳他,“哎,哎哎,何必要等到长大呀?那姑娘小才有意思呢。”
  章嘉义放下筷子,斜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狗友”搂过他的脖子,凑上去低声道:“今儿咱章哥心情不好,兄弟给你点个‘雏雀’,开心开心,啊?”
  章嘉义眉毛一挑,“嗨,白花那银子做什么?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是姑娘,睡她们不也一样?”
  “哎!那滋味……可是不一样,你要尝过才知道。到底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别舍不得花那银子,你叔都做这么大的官了,你还想着替他省钱不成?”
  章嘉义大掌一拍,脖子都粗红了,“叫!小爷花得起!”
  “狗友”打开门,走到外面高喊一声“吴妈妈”,楼下老鸨听着动静,连声应着“来了来了”,扭着屁股就上来了。
  “狗友”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那吴妈妈细长眼一挑,眉毛飞舞起来,“我明白的明白的,烦请几位公子移步,同我过来。”
  章嘉义他们几个动身,转道去了留朱馆最后面一间小屋子,这里地处隐蔽,前院的歌舞声、说笑声隐约渺远,几乎传不过来。
  不多时,门敲响了,一列小姑娘鱼贯而入,在他们三个面前站成一排。
  说她们是小姑娘,一点儿也没错,那最大的瞧着也不过十四岁;最小的,白白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脸上都还稚气未脱,年纪真是叫人不敢猜。
  这些小姑娘,就是行话里说的“雏雀”们,还未满及笄之年便要出来接客。
  这在行业里头实则是忌讳,官府也是明令禁止的。可架不住背后的利益诱惑太大,不少青楼都冒险经营,非是那做了多年生意的老顾客,一般人也是不得而知。
  物以稀为贵,“雏雀”本就少,再加之又只能地下交易,更是将价格抬到了成年的五六倍。
  “章兄看看,瞧中了哪个?”
  “狗友”坐回椅子里,翘着二郎腿发问。
  章嘉义看着面前一排还是稚子的女孩儿们,个个都尚未发育完全,胸前平荡荡的,神色稚嫩怯懦,却又有着天然一股清纯。
  “都愣着干什么?快叫人呀!”
  “狗友”不满她们一个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厉声命令。
  最大的那个先开口,小小的声音棉花般轻软,“哥哥。”
  章嘉义只觉身子一紧,不知为何,他面前浮现的竟是那两瓣娇艳艳的唇,一双灵动的大眼暗藏倔强,孱弱瘦削的身子如羽毛般轻盈,此刻晃晃悠悠地,荡漾在他的心头上。
  刹那,他便对这四个小姑娘失了兴趣,恹恹地摆摆手,一个也不想选。
  小冬宁坐在自己的书屋内,百无聊赖地习着字,不时地,她便停笔,探头看一眼屏风,却见那头的大书房还是黑着,始终没个动静。
  都这么晚了,小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今日傍晚,她同往常一样,算着他回府的时间等在轿厅里,可左等右盼,轿厅里都暗了下来,这才气喘喘吁吁跑过来一个人跟管家递信儿,说是兵部来了急报,章凌之直接从衙门入宫见驾去了。
  冬宁只好失落地回了小书屋,放下功课,去鹤鸣堂用膳。
  月明星稀,此起彼伏的虫鸣奏响在园子里。时间已过寅时,章凌之还没有回府。
  冬宁非要在轿厅等着,任芳嬷嬷怎么劝也说不动。
  “我就要在这里等小叔叔回来。”她坐在门槛上,下巴挨着膝盖,只留给芳嬷嬷一个闷闷不乐的背影。
  芳嬷嬷叹口气,冬宁是这样的,有时候你越劝,她越倔。
  左右是在这章府里,出不了什么事。
  “我去给你把热水烧上,你就在这里等,不许跑出大门去!”
  “嗯,我知道啦。”
  芳嬷嬷走了,轿厅就剩冬宁一个人。厅内空旷,只有东西两个角点着两盏灯笼,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小冬宁模糊的背影。
  隐隐约约,大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看门的下人似乎在跟谁说着话,随后门一关,又去旁边的耳房歇着了。
  冬宁唰地直起身子,却见一道人影歪歪扭扭地从回廊处转过来,手一边扶着柱子,勉勉强强站稳。
  走得近了,灯笼的光打在他脸上。
  冬宁心一惊,竟然是那厮。
  不过小叔叔说过的,要是他再欺负自己,自己就可以狠狠打回去。她又咬一咬牙,坐在门槛上不挪窝。
  章嘉义醉眼蒙眬,看到门槛上的小冬宁,咧嘴一笑,“怎么?妹妹坐在这里干什么?”
  浓烈熏鼻的酒臭气扑来,冬宁眉头紧拧,手捂住口鼻,“我等小叔叔回来……”
  章嘉义晃晃悠悠到她跟前儿,差点栽倒下来,赶紧扶住门框,“他今儿晚上回不来了,别等了……”
  冬宁挪到门槛边,侧过身子,嫌恶地掩住口鼻,“快走开……臭死了你……”
  章嘉义瞧她这厌弃的模样,不知被刺到了哪根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莫名的兴奋席卷而来。
  “嗝!”他打个酒嗝,挨在香软的冬宁身边坐下,“好妹妹,哥哥心里真有你呀……”他一张嘴,臭气便直往冬宁鼻子里烘。
  她嫌恶地躲开,却被章嘉义攥住手腕,使劲往那头拽。
  冬宁下意识手往回缩,却见章嘉义身下起了些怪异的变化……
  她瞪大眼,只觉不可思议。
  怎么……男人的身子还能平白长出新的东西,这么诡异的吗?!
  见小冬宁也看到了那点变化,章嘉义更是不要皮脸了,“好妹妹……你就帮帮哥哥吧……”
  冬宁不知那是什么,但觉可怕,手挣扎着缩回。
  “啊!!!!!”
  小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响彻章府。
  还在两厢拉扯间,忽而,她脸颊抽搐,翻着白眼往后一仰,厥了过去。
  章嘉义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跳起,看着歪倒在门槛上、满脸泪痕的女孩儿,靠着门框惊慌地喘气。
  完蛋了,自己这下闯祸了!
  叠彩园。
  芳嬷嬷听着前院传来的尖叫,隐隐约约,但又不是很确定。在浴房怔了一瞬,连忙将桶一放,转头就往大门口飞跑去。
  刚出了燕誉园的门,却见章嘉义横抱着不省人事的冬宁,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王月珠也听着动静,披了外套急忙忙就往这边来。
  章嘉义见芳嬷嬷来了,支吾着开口:“我……刚进门家,就看到她晕倒在轿厅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芳嬷嬷二话不说,粗壮的胳膊将冬宁从他怀里接过来,稳稳地抱住她,脸上不见一丝波动,淡定如常。
  锐利的老眼扫向章嘉义,虽心中对他的话存疑,但暂时按下不表。
  冬宁现在很虚弱,她急需对她进行急救处理。
  “一切都等章大人回来了再说吧。”
  她抱着冬宁,大踏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