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前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想来这回也不会有问题。
  想是这么想,听了紫苏的话,她心里还是不免打鼓,仿佛是为了壮胆,她大声道:“胡说什么,这里可是许家的地盘,皇亲国戚路过都要下马走路,谁敢来这里撒野。”
  说罢,怕自己退缩,心一横,双手扣住墙垛一下子就跃了上去。
  太阳可真大,许妙愉坐在墙头感慨道,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准备跳到小巷中,就在这时,她听到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谁?”
  许妙愉吓了一跳,甚至来不及低头去看,已经失去平衡从墙头栽了下去。
  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许妙愉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嘶——”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个人的身上,视线扫过那人平坦的胸膛,再向上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喉结。
  毫无疑问,是个男子。
  许妙愉险些尖叫出声,最后的一丝理智战胜了她的恐惧,逼迫她捂着嘴无声地尖叫,他们这副模样,要是被旁人看见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就是在此时,刚才发生的事情钻进了她的脑海中,她坐在墙头,失去平衡掉了下去,下面的人伸手接住了她,搂着她的腰退了几步,还是没能承受住冲击,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回忆起这一切,许妙愉明白,身下的人救了她,自己除了膝盖有点疼之外,没受其他伤,可是他应该摔得不轻。
  “小丫鬟,你还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身下的人又说话了。
  许妙愉脸颊发热,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这时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人身板摸着很结实,脸却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浓眉凤目,鼻梁高挺,大约是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眉宇间属于少年的干净稚嫩还没有完全褪去,但已经依稀显露出几分少年所不能有的深邃与俊逸。
  现在的登徒子都这么好看了吗?
  许妙愉心里还惦记着紫苏的话,他们的周围没有别人,就连应该跟着她一起跳出来的紫苏也迟迟没有出现,那这个人就很是可疑了。
  可是想到刚才的场景,她又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尤其是他的脸也有些不自然地泛红,登徒子也会害羞脸红吗?
  许妙愉看了眼自己跳下来的墙头,心中暗道,紫苏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不过幸好她没看到这一幕,不然要被吓死。
  “什么小丫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话没说完,许妙愉察觉不对连忙顿住,自己现在的装束不就该是个丫鬟,他误会的好,于是话头一转,“我们俩指不定谁比谁大。”
  不管他是不是传言中的登徒子,先稳住他,拖一拖时间。
  说话间,那人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山上的灰尘,闻言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许妙愉,失笑道:“你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
  许妙愉摇摇头,故作高深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是吗?”那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向许妙愉的方向走了两步,似乎是觉得离她更近一点儿能更容易看出她有没有说谎,“那不知姑娘年方几何?”
  他这一走近,许妙愉突然发现,他也太高了些,自己得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身量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只是恐惧并不能让她退缩,得益于天生不服输的性子,她反而因恐惧而生出兴奋来,扬唇一笑,“年纪当然是不能说的,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年纪当你的姑奶奶绰绰有余。”
  那人也笑了,没有生气,只是单纯被眼前的小姑娘逗笑了,他的笑容不掺杂任何杂质,此刻就完全是一个鲜衣怒马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了。
  “行,姑奶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知姑奶奶可否大发慈悲为我解惑呢?”
  他说这话时嘴角分明是含着笑的,再加上刻意压低的声音,无辜又好奇的眼神,虽然知道他是在戏弄自己,许妙愉还是忍不住面红耳热。
  怎么还带撒娇的。
  “什、什么事?”
  他指着另一道院墙,“这道墙里,可是英国公蒋大人的后院?蒋大人是不是有个叫蒋熙怡的女儿?”
  这一下可算是把许妙愉问懵住了,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果然是登徒子,而且是冲着熙怡来的。
  可恶,可恨,不能让他得逞。
  许妙愉断然否认道:“不是。”
  “怎么会?”兴许是许妙愉的神情太过坚定,那人面露疑惑,显然有所动摇,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许妙愉眼观八方,注意到巷口有人路过,仔细一看,正是蒋府的管家,顾不上许多,连忙大喊:“来人……”
  刚喊了两个字,嘴就被人捂住,她也不含糊,抬脚就向那人的脚踩了过去,那人一惊,连忙放开她闪避,一边闪一边嘟囔道:“不愧是许家,一个小丫鬟性子都这么烈。”
  巷口的人已经被惊动,朝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见状,急忙从反方向离开,许妙愉想要去追,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好放弃。
  一转头,蒋府的管家站在自己身后,惊疑不定:“许小姐,您怎么在这?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第2章 再见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到了琼花宴当天。
  琼花宴在长公主位于长安城外的別苑中举行,每年到了琼花宴这一日,通往別苑的路上定是挤满了宝马香车,似乎一整个长安城的达官显贵都出动了最豪华的马车,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所谓冠盖满京华亦不过如此。
  虽然已经是今年的第二场琼花宴,其热闹程度比之第一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理由十分简单,常年不在长安的许家女也要出席这场琼花宴,而且她年逾十七仍未婚嫁,连人家也不曾许。
  长安城中适龄未娶的广大青年,听闻这个消息,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许家。
  当年许妙愉的祖父在大夏风雨飘摇之际,挽大厦于将倾,南征北战,破虏寇,诛逆贼,战无不克,天下谁人不知许老将军威名。到许妙愉父亲这一辈,许家依然荣宠无限,许熠颇有其祖父遗风,亦是百战百胜,若不是建兴十年因上书谏言建兴帝重修宫室一事被建兴帝贬斥,此时官拜丞相也不为过。
  更何况,许熠如今正在西边同西戎交战,捷报频传。
  时至晌午,收到邀请参加琼花宴的少年少女们陆续到来,将別苑外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其中有人早预见了这幅场景,骑一匹枣红色骏马前来。
  辗转腾挪间,骏马行至别苑门口,他翻身下马,等候在一旁的仆从牵过骏马,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入别苑,满目都是衣袂翩跹。
  赏景的赏景,下棋的下棋,琴棋书画,一样不缺。
  人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结对,其中又有许多门道。
  “沈公子,别来无恙。”有人向他招呼道。
  沈怀英微笑以应,目光在宴会中逡巡一阵,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推脱掉逐渐聚集在身边的人群,向那个角落走去。
  沈怀英幼时便能出口成章,有神童之称,年岁渐长,文才愈发斐然,加之风流不羁的性格,每每现于此类宴会,身旁总会围绕一批拥趸。
  不过琼花宴还是略有不同,沈怀英感慨,为儿女婚事而着急的母亲又岂止许夫人一人,他业已束发,至今未娶,简直愁死了沈母,无论如何也要他来这琼花宴。
  然这琼花宴,在他看来也无甚稀奇,瞧那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无一例外门当户对,世家与世家,官吏对官吏,品阶都不能差上太多。
  自个儿受人追捧,很大一部分原因不也是自己有个官至刑部尚书的父亲。
  不提宴会上的暗流涌动,就说沈怀英来寻的这个人,实在有些特别,别人都是成群结队言笑晏晏,他却独自一人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给人严肃不可靠近的感觉。
  他仿佛是在享受这无人打扰的宁静。
  他的周围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但众人都很有默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只有几个眉眼怀春的少女会偷偷瞟他几眼。
  沈怀英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扫一眼宴席上随处可见的琼花,感慨了一番也不知道长公主是从哪儿找来的能工巧匠,竟能让琼花在九月开花。
  身旁的人对此兴致缺缺,随意应和了两句。
  沈怀英沉默片刻,轻咳一声,认为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于是话音一转,对身旁的人说:“阿珩,此前几次琼花宴,你都推脱有事不肯参加,怎么这回突然想来了?为兄听说周小姐也来了,莫非是因为她?”
  被称为阿珩的少年生的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皮囊,剑眉朗目,神采斐然,不同于寻常世家公子的端方清贵,他的言行举止间始终带着几分属于市井的烟火气。